艾芬再次“杠上”爱尔眼科
2021-06-20 星期日
“一个医生怎么会害人呢？”电话中的廖大姐啜泣不止。
40岁的她没想到，12岁女儿因为在桂林爱尔眼科佩戴角膜塑形镜11个月后，被发现左眼视网膜脱落。随后被转到三甲医院进行手术，左眼晶体摘除，未来可能面临左眼失明的危险。
求助无门的廖大姐，找到了与她女儿有过类似经历的武汉市中心医院急诊科主任艾芬。6月19日，艾芬在微博上为其发声。
艾芬在微博中写到：“和我当初被发现视网膜脱落后的处置一模一样，爱尔眼科将孩子推到了当地的三甲公立医院，并且告知妈妈安排爱尔眼科的院长到这个三甲医院去给孩子做手术。”
“这种做法是爱尔眼科一贯的‘套路’。将孩子后续的治疗推到公立医院去，这就意味着未来如果失明就与爱尔眼科没关系。”艾芬表示，“在一个12岁的孩子眼睛发生这样的事情后，爱尔眼科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去帮助这个孩子，反而是推脱责任，太不应该了。”
爱尔眼科作为国内眼科医疗连锁机构龙头，在全球有645家门店（含并购基金持有），近年来在股市上受到热情追捧，2017年至今，公司股价上涨了10倍，当前公司市值约为3500亿元。
这也是艾芬第二次与行业龙头爱尔眼科“杠”上，在她发声背后，又有着怎样的事实真相？单纯的信任
廖大姐没有想到，带女儿去爱尔眼科，将成为自己一生最大的过错。
2020年5月10日，廖大姐第一次带女儿到桂林市爱尔眼科去看眼睛。此前，她发现女儿看东西时总是眯着眼睛，在了解到爱尔眼科是比较权威的眼科医院后，就从家乡临桂县奔赴远在桂林市的爱尔眼科。负责给廖大姐女儿检查的医生，是爱尔眼科视光科主任杨福建。在经过验光、散瞳、眼底检查等一系列检查后，结果显示：“左眼725度及25度散光，右眼725度及50度散光，其他没有什么问题。”
随后，杨福建推荐廖大姐的女儿佩戴角膜塑形镜，晚上佩戴，白天不用戴任何眼镜，并告诉她这样可以矫正视力。
听到这么好的眼镜，廖大姐就问：“我的女儿可以戴吗？”杨福建表示：“可以。”于是，廖大姐就花了5490元钱带女儿做了验配，并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来自桂林市临桂县的廖大姐家庭并不富裕。廖大姐在一个超市里打工，帮老板看店，照顾12岁的女儿和9岁的儿子。丈夫在当地的工厂里打工，一个月工资3000多，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因为加班工资就会高一些。
虽然不富裕，但是想着为了女儿的眼睛，再贵也值得。从2020年5月到2021年的3月，廖大姐带女儿共做了5次复查。其实，在复查中，出于对孩子这么高度数的担忧，她反复询问过医生，是否适宜佩戴角膜塑形镜。
之后的事情便开始往离奇的方向发展。佩戴角膜塑形镜后，每一次复查，孩子的视力都在下降，但在这过程中，医生并没有给出任何诊疗意见。
“要不是今年3月28日角膜塑形镜掉了一只，还不知道孩子的视网膜已经脱落了。”
今年4月5日，经过眼底检查后，桂林爱尔眼科的院长杨帆给出“廖大姐女儿是视网膜脱落”的结论，需要马上手术，不是以“建议”的口吻，而是直接叫廖大姐带着女儿去桂林市南溪山医院住院手术。被询问将由谁帮女儿手术后，杨帆说，他帮孩子做手术。
“这种做法是爱尔眼科一贯的‘套路’。将孩子后续的治疗推到公立医院去，这就意味着未来如果失明就与爱尔眼科没关系。加上请爱尔眼科的医生去做手术，这就让患者家属感受医院的人文关怀，这都是他们的套路。”艾芬表示。
整个过程中，廖大姐并没有产生一点怀疑。廖大姐表示：“我们是农民，什么都不懂，太相信医生了。”
事后，出院小结上记录着：“因患者左眼周边部网膜病变严重，遂切除晶状体，彻底全玻璃体切除。目前左眼硅油填充状态，待日后取硅油。”
艾芬表示：“取硅油之后要看恢复的情况，约1/3会出现视网膜脱落复发。这个孩子的晶体已经挖了，如果眼底视网膜情况还好，会再安放一个人工晶体。但是如果眼底视网膜没有恢复，放晶体也没有用”。
更令人惊讶的是，有知情人告诉廖大姐：“一直给这个孩子接诊的杨福建医师在2020年5月才取得验光技师证，2020年11月才取得医师资格证。而她的女儿验配角膜塑形镜的日期是2020年5月。”这不得不让廖大姐回过头来看，当初的配镜是怎么回事。女儿做的是角膜塑形镜，角膜塑形镜（俗称OK镜）是一种通过与眼球直接接触，改变角膜形态来矫治屈光不正的医疗器械。这对于相关医疗机构验配角膜塑形镜的执业人员资格要求，也是非常严格的。
艾芬表示：“配角膜塑形镜的医师，需要有执业医师资格或者符合验配基本条件的中级技师，必须在眼科医生的配合下完成验配OK镜的工作。”
一位行业权威专家分析称：“光从病历资料看，杨福建可能是忽略了眼底检查。这个小孩视力预后肯定差，还有可能视网膜再脱离。”
如果杨福建真的是在诊疗后才取得医师资格证的话，这个事件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谁之过？
从最新查询的证据来看，杨福建确实已经获得了医师资格证。
桂林市卫健委的相关人员表示：“针对廖大姐对爱尔眼科的人员资质提出的怀疑，我们已经把相关报告提交给了医政科。”并称：“目前已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在近期就会公布结果。”
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潘婷婷告诉市界：“医疗损害责任是指患者在医疗机构就医时，由于医疗机构及其医务人员的过错，在诊疗护理过程中受到损害的，医疗机构应当承担损害赔偿责任。”
根据《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一十八条，“患者在诊疗活动中受到损害，医疗机构或者其医务人员有过错的，由医疗机构承担赔偿责任。”
潘婷婷表示：“如果仅仅是相关医疗机构或医务人员不遵守医疗卫生管理的相关法律法规以及部门的规章制度、诊疗护理规范、常规等，过失地给患者造成了人身损害，则本案属于医疗事故。”
但如果这个事情涉及到相关医生在接诊时没有相应的资格证件，潘婷婷表示：“这就可能涉及到刑事犯罪”。
根据我国《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人非法行医，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造成就诊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艾芬表示：“如果连没有执照的医生都敢用，连医生同行都要欺骗，爱尔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对于廖大姐女儿视网膜脱落是否与爱尔眼科诊疗有关系以及相关医生的医师资格等问题，市界已通过电话以及求证函的方式向爱尔眼科求证，截至发稿，公司对此尚无回复。
此次事件中的桂林爱尔眼科医院，成立于2014年，它是由爱尔眼科在2019年从并购基金中收购而来。
2019年，爱尔眼科与深圳前海东方爱尔医疗产业并购合伙企业（有限合伙）签署《股权转让协议》，以4000万元收购其持有的桂林爱尔眼科80%股权。2020年又以1200万元拿下了10%的股权。现今，爱尔眼科持有桂林爱尔90%的股份。
桂林爱尔眼科先在并购基金旗下的医院进行体外培育，医院运营成熟之后再通过募资收购注入上市体系。这种模式能够最大限度避免盈利负担，甚至可直接贡献可观业绩。
事实上，这也是近年爱尔眼科扩张的主要模式之一。截至2020年底，公司及并购基金在全球共有645家医疗机构，其中中国内地537家，海外108家，业务遍及亚欧美三大洲。
（陈邦）
爱尔眼科集团创始人、董事长陈邦曾坦言：“如果不是借助市场提供的平台，爱尔的体量可能只会有目前的五分之一。”
靓丽背后的隐忧
接连不断的医疗纠纷，再加上高额的商誉压顶、不断增加的巨额负债，惊人的股价涨幅背后，爱尔眼科也有不少隐忧。
在2020年2月的投资者电话会议上，爱尔眼科董事长陈邦表示，全年30%业绩增长预期不变，公司管理层有信心化危为机，逆势而上。
但事实是，爱尔眼科的营收增速已经四连降了，从2017年的49.06%，下滑至2020年的19%。
但连年下降的业绩增速，却没有阻挡陈邦的扩张野心。2020年7月9日，公司拟发行股份及支付现金购买资产、非公开发行股份募集配套资金新增股份等方式，并购重组收购了30家医院。
截至2020年末，爱尔眼科商誉由2019年末的30.83亿元激增至46.66亿元，占资产总额的30.03%。
同时，不断买买买也让爱尔眼科的负债接连走高。截至2021年3月末，爱尔眼科总负债由2020年末的48.88亿元涨至80.64亿元。
从早先被媒体爆出的艾芬医生事件，到被前员工举报为完成医院年度收入业绩动员员工做手术，再到如今发生在桂林12岁小女孩身上的悲剧，这只是爱尔眼科众多医疗事故的冰山一角。
在裁判文书网上搜索以爱尔眼科作为当事人的医疗损害相关案件，从2014年至2020年，共有75起。有因爱尔眼科治疗过失导致患者失明的，也有因为爱尔眼科未尽告知义务、辅助检查义务导致患者失明的，赔偿金额几万元到几十万元不等。
业内人士表示，国内走医疗鉴定程序的数量，在医疗纠纷中所占比例还比较低，因此裁判文书网上的数据，可能不是爱尔眼科医疗纠纷的全貌。根据行业惯例，单眼失明的最高赔偿金额为60万元。
“对于爱尔眼科来说，这只是一个医疗事件。但是对我们家庭来说，是天大的事。”廖大姐表示。
现在，廖大姐和丈夫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医院能够帮助自己的女儿后续能够进行好的治疗。女儿才12岁，是一名准初中生，她的花季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感谢你的耐心阅读，喜欢的话就【关注】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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