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里西区开业了,但它不是北京三里屯唯一的新变化

2021-11-11 星期四


“这里什么都是,这里什么都不是。


运营之初,三里屯太古里曾使用过这样一句品牌口号,当时这里还叫做三里屯 Village。困困 2014 年曾在《三里屯碎片》中写下:“它并不肩负巨大的历史使命,但它在卑微的工作方面做得很出色,那就是制造欲望和满足欲望。” 


或许这句话搬到 2021 年依然成立,只是年轻人的欲望开始转移:比起酒精和凌晨三点依然吵闹的音乐,消费变成了更主流的发泄压力、建立自我的途径。从前,我们通过社会关系找到归属感,但现在,依靠球鞋和大衣、首饰和包,我们自然而然地被划进不同的商店和部落,主动往身上贴上 LOGO 和标签。


还没有成为“太古里”的“三里屯 Village”


或许很少有人知道我们今天所见到的三里屯太古里是隈研吾设计的,但你现在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却并非为太古里建立。建筑的设计灵感来自四合院和胡同,这个开放式商场严格复制了胡同的街道宽高比例(街道宽度和两侧建筑物平均高度的比例):0.75。这些建筑的落成发生在 2008 年太古集团花48亿收购“新三里屯”项目之前,也就是说,在我们认识太古里之前,三里屯就已经刻下了“北京基因”。


2007 年,建筑改造中的太古里南区


和太古里临街相对的三里屯 SOHO,同样由隈研吾设计,它在设计之初原本是一座“侘寂”风的溪水花园。


现在,这里的下沉广场塞满了黄焖鸡米饭、跷脚牛肉和占星塔罗,让被太古里掏空钱包的年轻人能安心消费一顿人均不到 50 元的晚餐。



过去几年里,定期去三里屯逛街的人会发现这里的品牌迭代越来越快,更多高端的、先锋的、本土的品牌在入驻铺面的黄金位置。


五年前,你还能在南北区之间的“脏街”用十块钱买到塑料杯装的莫吉托,或者在烟摊上买到几盒来路不明的外国烟。而现在,一切都变得平整、精致,同里大厦被脚手架围起来重新装修,几乎所有“不够体面”的元素都离开了,就连南区广场上的街拍大爷们也渐渐离开了。或许是因为物业方面的施压,毕竟南区的入口处竖起了“请保护自己的肖像权”的标牌;另一种猜测是,入冬之后,穿着清凉的过路女孩开始套上了厚外套,街拍大爷们失去了目标。


三里屯街道东侧的酒吧街似乎不再能吸引年轻人了,十年前它代表最先锋的酒吧文化和夜生活,现在它的主要揽客对象变成了想怀旧一番的“老炮儿”们,和暂未摸清北京夜生活生态的游客。年轻人的夜生活也已经转向更时髦的地下电子音乐俱乐部,但人们依然愿意时不时走进这个街区,并且承认它依然是北京最时髦的地方。


2013 年的太古里北区,当时 I.T 尚未被 Dover Street Market 取代


大众认知范围内的太古里区域划分方式是,南区的定位更加“亲民”,用琳琅满目的小店铺、纵横交错的通道和院子搭建起热闹的购物氛围。而北区的店铺面积更大,装下了更“高冷”的大牌旗舰店,以及全国(含港澳台)唯一的 Dover Street Market ——它几乎是所有声称自己热爱时尚的年轻人的教堂。


Dover Street Market Beijing


但近几年,由于面积有限,南区也挤进了许多定位中高的品牌,这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混乱感——而刚刚开业的西区为品牌们提供了一次重新搬家、重新选择街区和邻居的机会。


三里屯太古里西区开业当天,优衣库北京全球旗舰店门前排起了长队。


每天前两百个进场购物的人会获赠一个帆布袋,用白底红字陈列着优衣库布局过的每一个城市,而位于顶部、字体最大的则是北京。



而在街道的另一边,南区最显眼位置的旧优衣库大楼已经蒙上幕布,不再开放。


从 2008 年开业起,它一直是三里屯地区的地标。面向马路最显眼的门店依次是优衣库、阿迪达斯和 H&M。这是太古里布局之初的引流策略:让亲民的快时尚和运动品牌组成临街灯火辉煌的门面,邀请人们进来看看。


太古里南区的优衣库尚未闭店时,门前那条“著名的”路口 © 太古地产


如今,旧优衣库前面的路口变得越来越拥堵。


周末的晚上,你几乎要在车里等上十分钟才能挪动两百米。新的优衣库门店把拥堵向西延伸了一段,开车前来的人要在下一个大路口才有停车的机会。



新店是优衣库门店的“升级版”:这是优衣库时隔八年在中国大陆开出的第三家全球旗舰店,而前两家(不出所料)都在上海。


优衣库方面把它形容为“中国首家复合式明日生活馆”。走进大门后,最显眼的区别在于一楼的“生机花店”——是的,优衣库也开始卖花了。29元一束,79元可以带走三束。


 优衣库银座全球旗舰店中的“生机花店”


作为三里屯的老朋友,优衣库在这家旗舰店里提供了最丰富的“北京味”:除了北京主题帆布包以外,还有优衣库首次和中国艺术家(老树画画)合作的 UT 系列,以及UTme!定制工坊中提供的京剧扮相小黄人、穿青花瓷的米奇米妮以及朱敬一的书法作品。店里还放置了一个做过核酸检测、从日本漂洋而来的绿色哆啦 A 梦,意在宣传店铺的可持续主张。理想状态下,顾客会排着队和这只罕见的“绿胖子”轮流合影。



优衣库在西区三层的邻居是上海设计师品牌 nice rice 好饭。凑巧的是,打开社交媒体搜索它,出现频次最高的形容是“优衣库的价格,但质感好过优衣库”。


这是 nice rice 在北京的第一家线下店,而门店里几乎三分之一的面积都被绿植占据。


入门处摆放绿植的地方本可以用来做商品陈列,这会大大助益消费额的增长,但他们依然坚持在并不便宜的店面里打造了一块“蓝天绿洲”。仿天空设计的顶灯造价不菲,但在下面踱步时,你能看到云彩和阳光角度的变化。


© nice rice


铺满店面的透明玻璃砖是品牌对“帝都”的想象之一。他们也售卖咖啡,但“选择咖啡机的重要标准是上相”。


© nice rice


在西区的西侧,是两家更侧重“生活方式”的店铺。


dresscode 是姜思达主理的花店。“初次约会时,会挑一束花作为见面礼的都市男孩女孩在北京,属于'稀缺品'。而在北京复兴这种“无用浪漫”的第一站只能是三里屯了,我们此时此刻还很难想象在后厂村 996 的年轻人们有精力在下班后买花带回家。”dresscode 认为这场“生活美学教育”只能慢慢来。



花店的野心更像是慢慢教会顾客“如何用鲜花和生活沟通”——让它变成日常的一部分,而非节庆时刻的陪演。他们会对店员进行培训,包括主动询问顾客是否养了猫,因为一些鲜花对猫有毒。



花店的邻居是书店。Jetlag Books 经历了一次迁址,从北区的小巷子里挪到了另一条小巷子边。新店面比原址更小,而杂志的陈列占据了更大的墙面面积。



书店的新店简介里,增加了这样一段内容:“Jetlag Books 积极融入、服务社区,致力于为优质资讯的获取提供新的解决方案。” 最直接的体现是添加了更多品牌相关的书籍陈列——你可以理解为,是品牌和消费构成了三里屯的气质。


除此之外,西区还装下了 Nike Rise 和 Descente,以及北京人苦等了许多年的“正牌粤菜”陶陶居。


陶陶居占据了西区的整整一层,开业前几天里,几乎所有人都接受了——至少一小时的等位时间。社交媒体上流传了这样一个细节:对服务员说一声“唔该”,会显著提高收到回应的速度,因为几乎所有店员都在用粤语互相交流。



就像这个街区的定位一样,三里屯一直在努力塞给消费者的东西是“新鲜感”:太古里的“首店收割机”策略决定了它一直在进行严密的“精耕细作”,在新品牌还没有进入北京甚至国内市场时,就抛出橄榄枝。


接替 Page One 书店的 ARKET 就是其中一例。


九月底在太古里南区开设的线下门店,是这个瑞典品牌的中国首店。和全世界的其他店铺一样,这里不仅塞下了 ARKET 的男女装线,也陈列着家居用品,以及标配的 ARKET Cafe。虽然早在去年四月,ARKET 就开了天猫旗舰店,但并没有吸引太多原本不了解这个品牌的人的注意。


线下门店则给了我们一个改变观念的机会:去亲手摸摸、试试这些衣服,再看看和衣服摆在一起的藤筐、花瓶以及地毯,坐在大落地窗前喝完一杯 ARKET 的咖啡。



在生活方式方面,三里屯的“老居民”和“新居民”们一样努力。


从网红咖啡店 arabica 到复古风的 Soloist,咖啡店开始遍地开花。不止如此,Ralph Lauren 和 Maison Kitsuné 也开始“不务正业”地在店里提供咖啡和座位——这些努力不只是为了增加营收,更是为了让人愿意在此停留更久。


Ralph's Coffee


太古地产 2021 年 7 月发布的一份调查显示,超过三分之二的受访者每个月至少会来一次三里屯,他们的平均停留时间是 2.5 个小时——这段时间,可能是一顿下午茶,也可能是晚餐后的散步,由品牌们精心搭建出的太古里并不是一个“一年逛两次”就足够的商场,而是一个可以散步,可以坐下聊天的社区。


不如用数据说明三里屯有多适合散步吧:它的“空间可步行指数”达到了 0.86 ,而纽约曼哈顿则只有 0.35 ,东京银座只有 0.40 ——数字越大,代表人行道占比越大。(这里的“步行性”或许从我们走出团结湖地铁站就开始测算了——假如你不想堵在高峰期的车流里的话。)而从南区向北,所有动线上都有可逛、可看的东西。



另一个数据同样能说明在这样的街区散步有多舒服:这里的整体天空可视度是 14%。在太古地产的方法论里,这是一个理想的数字,既能保证自然光均匀地铺进街道,也能让人对临街店面保持注意力。


当你想要用镜头拍下三里屯街区的夕阳时,不管从哪个角度取景,都会拍下店面和天空的交错。



即使走到了北区的尽头,三里屯还会有吸引人继续往前走的魅力。


今年这里搬来了有点儿特立独行的新邻居 #024 (顾名思义,它位于三里屯北 24 号)。这是一座六层的建筑,每一层都担负着不同的使命:餐厅、艺术展览、甜品和美妆、商品展示、酒吧和音乐厅——它的主要愿景是孵化本土品牌,这些空间提供了足够的“可能性”。


© #024


在楼里漫步,你会觉得建筑在通过设计讲述一个玄妙的故事:沿着楼梯向上,会见到太空舱一样的卫生间、露台上蓝色的仙人掌,以及像科幻电影里的飞船上才会出现的太空音乐厅。


© #024


目前这里的大部分空间尚未开放,却已经成了社交媒体上的热门拍照地点——或许 2021 年,拍照、上传、种草、购买这一系列动作,成了我们界定自我和世代的主要方式。三里屯的生活不再混乱而危险,一切都变成了井然有序的享受。人们选择生活方式,就像从超市货架上挑一包薯片一样轻松自由。


当然,再向北走,穿过一条马路,人们依然可以在扫描健康码之后进入使馆区那条著名的银杏大道。使馆区的氛围会让人不自觉选择小声说话,那些墙面鲜艳的建筑门口都有人把守,鲜少有人进出,但他们终究不会干涉你在北京短暂的秋天里留下几十张照片。


使馆区一直贯通到北京的另一个“网红区域”亮马河。


就在几天前,北京成为了“城市更新试点”的一员。过去几个月里,亮马河刚刚完成改造,开始通航——越来越多的人把它戏称为“北京塞纳河”不是没有原因的,它变成了一片真正的贯穿城市核心区域的水面。



河岸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咖啡厅和小酒馆,以及“甲板餐厅” WAA Riverside Gastropub。这里的常客包括使馆区的外国人,热爱咖啡、骑行的北京居民,坐在河边垂钓的大爷,以及很久没来北京出差、听说“在亮马河边跑步”已经成了头号打卡项目,于是匆忙换上跑鞋的外地朋友。


这个陈述同样适用于三里屯————它是一个全身挂满奢侈品的男孩女孩、街拍大爷、外国人、游客和周边居民能够共处的街区。


虽然,这些人群各自有着自己的分界线:挂着相机的大爷会停留在南区广场入口处等待目标,看相的大姐只会在那里花园以南截住路人,年轻人们娴熟地用拒绝的手势穿梭其间,而越来越多的博主们,则心满意足地打开手机镜头,创造着另一座城市、另一个世界。


参考资料:

① 《【特写】三里屯太古里十周年,你在这仰望过的,最终都得到了吗?》,界面新闻

② 《三里屯碎片》,困困

 《创新衍变:三里屯太古里社区营造效益报告》,太古地产


撰文:Lili

编辑:乌云  摄影: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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