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英国2021皇家规划学会主席杨威

杨威

图像来源,Richard Gleed / B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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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多年前的中国留学生杨威当选2021年英国皇家规划学会主席,成为世界上第一位国际规划专业学会的华人主席。

英国社会科学院院士杨威女士当选2021年皇家规划学会主席,成为世界上第一位国际规划专业学会的华人主席。

经过选举投票,杨威当选2021年皇家规划学会(The Royal Town Planning Institute)主席,成为这个总部位于伦敦的皇家学会107年历史上首位非白人主席。

英国是世界现代城市规划行业的发源地。皇家规划学会成立于1914年,是代表着英国规划专业人士的官方机构,也是世界上最早成立的专业规划学会,先后曾由众多创建发展城市规划专业的先驱和领袖担任主席。目前该机构2万6千多名会员分布在80多个国家,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专业规划学会之一,在业界有着巨大影响力。

该学会旨在维护规划专业标准,颁发注册规划师专业职称,并在英国、爱尔兰和特别是英联邦国家的规划体系中发挥重要作用。

该学会推广为公众服务的规划科学和艺术(包括城镇和乡村以及空间规划)。它在国际上享有盛誉,是引领国际城市规划教育、理论和实践的最知名专业组织之一。

是什么力量让一位21年前从中国前来英国求学的女生在事业道路上披荆斩棘,成为英国这个历史久远的机构的领导人?她又希望将这个机构带向什么方向?

杨威在接受BBC专访时说:“城市规划专业的根本目的,是创造一个让人、社会、自然和谐共生的平衡体系。” 她援引英国最早田园城市规划先驱霍华德爵士的理想,强调要“不忘初心”。

那么,杨威的初心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童年分享

1974年,杨威出生于北京一个知识分子的大家庭。亲戚中很多人都喜欢诗琴书画,其中几位后来成为著名画家。有一次,家中大孩子给她和家里另外的小孩子分享的玩具是一人一本素描本,大家一起去画家里的长辈,比比谁画得好。就这样,绘画,篆刻,古琴,诗偈,历史等成了她从小自然参与的游戏,也成了后来上学后的业余爱好。

杨威回忆说,当年她家住在北京安静的三里屯使馆区,街边绿树成荫,周边环境安静优雅,并没有今天这么多热闹的酒吧,商业和人群。出门也经常可以看到来自世界各地各族的人们。因此,虽然深受中国文化熏陶,在她眼里,人与人之间并无差别。

她的父母从小对她的“快乐教育”虽有培养,并无限制,给了她以自己的兴趣选择未来发展的完全自由的成长空间。自然和历史知识让她小时候曾想未来去做个植物学家,或者考古学家。但各种兴趣和命运将她引向了规划。

1992年,她选择到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城市建筑系规划专业攻读本科。这所学校的前身是张学良请梁思成和林徽因在东北大学所设的建筑系。

亲身经历了中国开始城市化初期后,她认为中国需要更好的城市环境。她本科毕业论文中心即以更人性化的城市空间规划为主题。

大学毕业后的一年里,她主动找到清华大学建筑学教授陈志华,做为一名志愿者参加了陈教授在缺乏经费情况下组织的对中国乡土建筑和遗产的考察,对自然和人文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留学和智慧

西方建筑史上的楷模意大利当年并没有给中国留学生授予规划学位的机会,而美国工业化的城市建设对杨威的吸引力并不大。她偶然在英国文化理事会的教育展上看到有精美环境图片的英国谢菲尔德大学介绍,让她决定申请到英国留学。

杨威及合伙人(城市规划)事务所规划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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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威主张人、社会和自然和谐平衡共处的原则,创建21世纪田园城市空间规划方法,2014年获仅次于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第二大经济学奖项沃福森经济学奖。

1999年至2005年,杨威先后在英国谢菲尔德大学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之后,她前往伦敦北部田园新城米尔顿·凯恩斯的一家设计规划师事务所工作,开始了她作为规划师的职业生涯。

2011年,杨威在伦敦创办了欧洲第一家以华人名字命名的城市规划事务所-杨威及合伙人(城市规划)事务所,为英国、欧洲和世界各地专业提供一体化空间规划和城市更新策略,开展具有前瞻性的研究和实践工作,致力于在国际上普及城市规划最佳经验。

借鉴中医和谐平衡的体系理论,杨威创建21世纪田园城市空间规划方法,推广可持续发展,应对气候变化,应用智能科技,在国际上取得了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重要成果。这一研究获得英国2014年沃福森经济学奖决赛奖,这是世界上仅次于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第二大经济学奖项。

由于创造性规划设计和领导跨领域学科协作取得的成就,2017年,她被授予英国社会科学院院士。她被英国皇家规划学会评选为“最有影响力的女规划师”之一,并被新加坡政府评选为“世界城市杰出年轻领导人”。

之后,她应聘成为大英图书馆(British Library)董事。

利他和利已

纷至沓来的荣誉并没有让杨威停下前进的脚步。相反,她仍然保持着一贯的谦逊,表示她的大目标仍是:保持初心,做一个有用于社会的人。

杨威援引英国百年前社会平等和改良先驱们提出的理念说,社会发展的不平衡会使每个人生活水平下降,并不只是影响穷人,而是影响所有下一代人。21世纪是一个全球的城市化世纪。但很多城市以获利为目的的、短视的规划,让我们又轮回到了一个人类发展的十字路口。

杨威说,这个时代全球面临着金融、经济、环境、社会和政治等多重危机。作为规划师这个行业也面临着各方面同样的挑战,包括气候变化、环境污染、新冠疫情、人口剧增、生物多样性剧减、社会贫富差距加大、数字革命等等。

她说,在全球经济持续繁荣多年以来,特别是在新兴市场国家城镇化高速发展,但全球规划师人数严重不足,比如英国平均每10万人有38位规划师,而印度每10万人平均只有0.23位规划师。这使得城镇化被当成经济发展的重要驱动力和房地产开发,错误的规划导致交通拥堵、空气和噪音污染日益严重,城市居民的健康受到巨大威胁、社会贫富差距日趋严重。

很多国家城镇化的迅猛发展并没有让最贫困的人口受惠,全球有接近10亿的城市居民依然居住在贫民窟之中,特别是在亚非拉地区。

Someone cycling over a bridge in Lond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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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市政规划引入更节能减排理念。政府还提供资金,以促进自行车步行的环保出行方式。

杨威强调,规划行业关注的就是未来,我们的未来,我们子孙后代的未来!英国皇家规划学会对规划师的要求是服务于公众利益第一,而不是客户、开发商或建筑商的利益。

杨威2020年已经担任英国皇家规划学会副主席一年。她说起英国规划和该学会的历史如数家珍。她特别提到英国最早田园城市规划的创始人霍华德爵士,一个不去成为亿万富翁开发商,却选择为创建人、工农业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大众事业奋斗的规划开拓者。

她认为,这正体现了等同于东方文化中的“无我”,“慈悲”和“智慧”的精神,而佛陀的人间净土,孔子的大同世界和柏拉图及苏格拉底关于理想国在本质和最终追求上是一致的:人的终极幸福。

理想与领导力

杨威承认,目前在很多国家,短视的、以经济发展为第一、由开发商为主导的城镇化,忽视了环境代价和未来后代利益的发展方式,整体规划师行业的公众信任度也有所下降。

她介绍说,做为新一届英国皇家规划学会主席,她将努力在四个方面推动学会发挥领导作用。

一是要加强与公众的沟通,让普通公众了解什么是现代的规划。为此,她希望能举办展览,介绍规划历史,让公众了解到规划是关系到每个人的社会改良工作,不仅是建筑环境的改善,还包括关系到每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内容,比如8小时工作制;退休金等等这些大家可能认为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二是要增强规划行业的国际能力建设与合作。这样可以避免缺乏系统规划的发展过快的、不科学的城镇化,比如过度的房地产开发,城市道路拥堵,环境污染。建立全球规划师的更多合作。为此2021年英国皇家规划学会也将发布新的国际战略。

三是要促进职业人士参与应对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骤减、绿色低碳减排等方面的实际活动。目前上述领域各行业各行其事,抽象理论多于实践。比如汽车行业的电动车仍然主要从本行业角度思考问题,包括利润、市场,而缺乏系统性从空间和人的行为角度思考减排问题,包括如何改变人的行为,减少能耗,真正开启低碳生活方式。

四是要让生活在互联网时代的年青人参与到规划行业中,利用包括大数据在内的数字革命机遇,让规划行业在保持优秀传统的同时,与时俱进,让规划行业实现现代化,复兴传统规划精神,为公众利益服务。

万物互联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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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威希望更多年青人参与到规划行业中,利用数字革命知识,复兴传统规划精神,让规划业与时俱进。

为了上述目标,她在处理繁忙规划业务之余,主持了很多与英国和国际业内与各界人士交流的活动,并著书立说,即将与友人共同出版《人间净土与国园城市》一书,向公众介绍涵盖范畴广义、更符合当今全球挑战和可持续发展的规划学新定义。她还计划今年亲自去参加一系列的有关国际活动,包括将在中国举办的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五次缔约方大会(COP15)及在英国举办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6)。

有学者提出在后新冠疫情时代女性可能发挥更大社会作用的观点。杨威表示认同,她表示,英国皇家规划学会目前在全球约2.6万规划师成员中女性已经有39%的比例,女性和少数族裔更多参与社会中传统由男性占主导的工作绝不代表专业水平的下降,相反会在这些岗位上发挥出女性的特长,最终目的都是为各行业更好地代表公众利益,服务于公众,更符合时代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