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从铁门里递出来的吃的就是香

2022-07-06 星期三



地点,街头,暗号,探监。


——今天的编辑 吹风



印象中的小时候,会有一间小卖部藏在居民楼里,窗台对外摆着无花果和臭干子,一串大刀肉会高挂在锈迹斑驳的防护栏上。


每一次放学,防护栏门口都簇拥着一堆孤勇者,透过栅栏点兵点将,不拦着可能都挤进去了。



铁栅栏看起来丑陋,切断了零食的完整,但却又含有一种触不可及的魔力,把手穿过缝隙里面去交易,递出来的就是香。



修图的滤镜千奇百怪,但在成都都敌不过一种构图,叫铁门滤镜。


不管是摆的什么小摊,只要加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铁门,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这是资格的象征,也是独特的风景。






八十年的小区大门,几乎都是黑色铁门,一根一竖的栏杆排列,门口有人摆小板凳乘凉,小孩也会踩在铁门上荡来荡去。


安全是安全,只是半夜回去要给门卫一块钱,他才会打着手电筒给你开门。


以前也没有租门面的概念,院里有人想支一个摊了,就会顺手把铁门一片的空间给利用起来,街坊邻居也会互相帮衬捧场。



对于支摊的人来说,铁门是一层保护色,在自己熟悉的地盘,得心应手的做着小买卖。


对于路过的人来人往,铁门就是藏龙卧虎的钢筋森林,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显得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铁门尤为珍贵,不断撩拨着你。



上一次我们目的地是五妹烤鸭,但走到回味冒烤鸭的铁门前,集体暂停了脚步。


往里面望进去,大排档的风扇吹着,塑料板凳与摇晃的折叠木桌,铁门的门槛都踩脱色了,都说别人碗里的香,藏在别人小区吃才刺激。



就是说,有一种鸠占鹊巢的感觉,但是三轮车一来,两三个人立刻站起来挪位置。


地方窄是真的窄,你想象一下就是小区的一个角落,一楼阳台的吊兰就长在你头上,楼上的电视声与炒菜声此起彼伏。


再看一眼桌子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围坐在一起,扯两张餐巾纸把自己面前擦一擦。



那二年辰,铁门的小摊俯拾皆是,也没有专门取名字,铁门就是一个标签。


正在消失的铁门,一般都是藏在菜市场或者老小区的侧门,回头客一般也都是附近的土著,没有熟人带路你根本找不到。


但藏得越深越想穿过蚊群坐下,用打卡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的美食地图有多深。



铁门毕竟条件有限,鼓励你打包带走,也多以传统地道小吃为主打,炸酱面与蛋烘糕,夏天长出来的冰粉卤菜与锅盔凉面。


没有做灯箱招牌,直接一张A4打印纸,或者一个锦旗往铁门上一挂就相当于吆喝了。



我问邱二哥锅盔藏得是否过于隐蔽,他说,“我一天要卖四百多个”。


可不止是小区里的人买,“哪里才这点人哦”,四面八方的人都奔赴而来,一个大姐轻车熟路钻进来,挥一挥冰袖带走了四个口味。



新华公园后门的铁门蛋烘糕,冬天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也要卖上千个。


大爷自己炒的老式肉松装在不锈钢盆里,用镊子一点一点夹起,蛋烘糕架在蜂窝煤上,用非常粗糙的纸垫着给你递出来。



卖两个看到没人来,转身就扔下小摊,背着手在小区溜达一圈再回来。


我问大爷为啥不搬出来卖,“在这习惯了,十几年了”,后来一细想,出来要被撵,“主要我也不想卖了,天气太热了”。


大爷其实很明白个中真谛,口味诚可贵,但是铁门滤镜价更高。



以前从铁门发家的苍蝇馆子,换个门面变得富丽堂皇,但都舍不得扔掉铁门的概念,放不下老买主的惦记,也提不出有辨识度的名字。


铁门与旧时光结伴而来,代表着一种老式的市井的原始的味道。



卖家质朴老实,看起来不会套路,份量价格相对也比较扎实实惠,口味算不上惊艳,但也不会翻车,是性价比高的一种选择。


然而更重要的,不止是为了一口吃的,铁门也是一种参与体验。






千奇百怪的成都鬼饮食,像是武林秘籍藏在犄角旮旯里等待被翻开,翻窗跳进去的冒菜,躲在农田里的棚棚烧烤,断头路的火锅兔,厕所旁边的串串,光怪陆离的小摊像野草充满生命力。


吃的是一种猎奇,比起循规蹈矩坐下点菜,又多了一个张望探寻的动作。



美食博主很爱这种流量,标题都是《没人带路根本找不到的XXX》,《在居民楼开了二十年的XXX》,《危房旁边的XXX》。


而到了铁门系列,开玩笑就是《集体排队等饭吃,像在拍监狱风云》。



现在的餐饮都卷,露天的湖景,推窗就可以看见的山景,高空俯瞰的繁华街景,但有的人偏爱的就是一缕铁景,铁门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一品天下地铁口出来,有一排都是铁门小吃,被爱判处终身孤寂的卖。



从馒头到卤肉,从粽子到鸭蛋,学校一放学铁门口就围堆堆,小孩是孤勇者把脑壳从洞口钻进去,大人跟里面说话要过吼。


之前排长队的卤菜迁到了对面,而铁门里的摊摊也迅速有人接手继续收割人头。



一个大姐一边把手伸进铁门一边嫌弃,“我一直都在之前那家买,第一次吃你们”,老板连忙说,“味道一样的好”。


主要也是顺路顺手,胃也被铁门锁住了,以前是认老板,现在认门。


老板应该也是被卤肉耽误的举重冠军,直径只有十里面的铁栏缝隙,活生生被掰开了一倍宽,“不然盒子过不去”。



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铁门,却还是给你开了一个铁窗,一个微小的窗口就是对上了雷达,香气从缝里飘出来,你束手就擒。



想起之前看到一个段子,很多快乐都跟“偷”有关,上课偷偷讲话,晚自习偷偷看小说,背着健身教练偷吃炸鸡,偷的才好吃。


这种老小区的隐秘角落,就是好不容易发现的宝藏,夹带着偷吃的氛围。



但我有时候就在脑补,万一老板把称好的东西递给别人,对方又不愿意付钱扭头跑掉,老板岂不是也只能无动于衷的干看到。


铁门里的老板也多是翘脚老板,没有远大的事业心,脾气也是阴晴不定。



想开就开,下雨或天热发个朋友圈就继续睡,小本生意也知足常乐,开在学校门口的冷锅串串,直接跟学生一起共进退放寒暑假。


一般都不会搞宣传那一套,忙凶了不准博主拍照,“人多了遭不住”。


但是不管开在哪里,人都是撑展精致的,穿着珍珠项链戴着翡翠镯子给你拌凉面的画面,和铁门背景板一点都不违和。






人的嘴巴容易怀旧,对童年的味道自带滤镜,也有一颗叛逆的心。


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食堂的饭不吃,偏要从围栏里吆喝对面的炸土豆过来,学校把围栏封闭,同学更兴奋了,撑杆递进来。


要说多好吃,反正铤而走险的游击战比吃的本身更有意思。



铁门就是这样的存在,有的叫不出名字,大众上也没有电话,导航是乱的,老板也深入浅出,所以碰到就意味着要吃到。



现在复古的装潢层出不穷,都在试图还原童年的记忆场景。


但有的点睛之笔却无法复制,淘不到的老日历,油浸过的桌子,满是划痕的瓜瓢,挂在墙上的簸箕,脚踏踩掉了的三轮车。


而且也难以模仿,如何精准快速稳当的把东西从铁门缝里送出去。




今日编辑 | 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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