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医保局的摸底，为调整种牙价格的预备动作
文/ 信娜 何晓玲
编/ 王小
图/Unsplash
种植牙快迎来降价了。
先一步的消息是国家医保局，在8月上旬要求各省开展“口腔种植收费和医疗服务价格调查登记”。
受此消息影响，8月15日，通策医疗（600763.SH）收盘跌9.03%。当日晚间上交所披露的盘后交易信息显示，卖三、卖四、卖五席位均为机构专用席位，三机构合计卖出1.99亿元。8月16日，通策医疗再跌2.42%，每股为132.15元。
种植牙的费用大多以“套餐”价格出现。经医保部门调研发现，这其中，耗材成本占比并不高，更多费用以医疗服务价格的方式出现。
集采与医疗服务价格如何协同，在国家医保局7月发布的文件中已给出路径，耗材合并在医疗服务价格项目中、不单独收费，根据集中采购降低物耗成本的效果，适当降低医疗服务项目价格，向群众释放改革红利。
因此，这次摸底可看做调整种牙服务费及耗材集采的预备动作。
与耗材集采相比，降低种牙服务费也许会对通策医疗的影响更深。因其“公司利润来源是医疗服务而非耗材，种植项目的收费有向服务费转化的趋势”，这是通策医疗4月的一次回应。
8月16日，《财经》记者以投资人身份联系到通策医疗董秘处，其回应，企业高、中、低定价的产品针对的群体不同，公立医院种牙医疗服务价格调整对公司业务不会有大的影响。
不过，“这次集采的逻辑真的破了，消费医疗也难受。”一位投资人感慨。
价格摸底或8月底前结束
近一两周，不断有关于种植牙集采的消息释出。
投资人解释，之前的逻辑是，集采的目标是控费，那不被纳入医保支付的就没有控费需求，所以就不会被集采。因而对于种植牙，投资端一直充斥着两种声音：一种说价格高要集采；一种说非医保支付不集采。
而医保部门开展口腔种植收费和医疗服务价格调查登记工作，目的是要为后续实施种植体集采、规范口腔种植医疗服务价格项目和收费等工作奠定坚实基础。可谓侧面回答了投资端的争议。
至少在一周前各地已开始布置这一工作，一些地方医保局官网已发布相关通知。8月5日，湖南省邵阳市医保局官网发布一则名为《湖南省医疗保障局关于开展口腔种植收费和医疗服务价格调查登记工作的通知》的公告，要求地方医保局以及各级各类医疗机构，全面调研口腔种植费及医疗服务价格，并确保范围“横到边，竖到底，全覆盖”。
调查登记内容为，口腔种植的医疗服务价格、种植体系统价格、牙冠产品价格或加工服务收费、口腔种植总体费用。其中，口腔种植的医疗服务价格，包括服务项目、收费标准、定价主体等，种植体植入手术、植骨手术、牙冠安装、牙周洁治、种植体或牙冠修理费等全在其中。
四川省医保局2022年牵头组织30个省（市、区）省际联盟口腔种植体带量采购工作，湖南为联盟成员。据邵阳市医保局通知，各市州医保部门应在8月28日前完成调查登记和造册。
《财经》记者梳理各地医保局官网发现，吉林、江西、宁夏、湖南、安徽要求完成调查的时间虽有不同，但都在8月底前。
种植牙医疗服务费会打对折？
集采之前，先摸底医疗服务价格，这并不新鲜，此前文件中已有迹可循。
2021年8月31日印发《深化医疗服务价格改革试点方案》中便提到，对于国家集采等重大改革任务，建立医疗服务价格专项调整制度，根据实际需要启动医疗服务价格专项调整工作。2022年7月，国家医保局又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做好医疗服务价格管理工作的通知》，进一步厘清了医疗服务价格和医药集采的关系。
这中间有两个层面：一是耗材单独收费的，虚高价格经集采挤出水分后，优先纳入相关定价偏低的项目；二是耗材不单独收费，而是被合并在医疗服务价格项目中的，根据集采降低物耗成本的效果，适当降低医疗服务项目价格。
显然，种植牙项目被归于后者。
种植牙的主要成本有两部分，一个是种植体、基台、牙冠等耗材成本，一个是医疗机构种植的医疗服务费用。
一位知情人士对《财经》记者介绍，大部分医疗机构的种植牙项目都是一口价，但耗材和医疗服务费用到底占比多少是一笔糊涂账。
宁波先行了种植牙价格改革。当地医保部门在做调研时，便要求当地所有医疗机构分别上报种牙价格中耗材和医疗服务的具体费用。结果发现，耗材在其中的占比并不高。
最终，宁波对进口耗材限价1500元，国产限价为1000元。就上述知情人士的了解，即使是进口品牌，1500元的卖价仍有利润空间，“即使是一些进口的欧洲品牌，因为采购量大，成本甚至比国产品牌的成本都低”。
此前有调研发现，民营医院和口腔诊所用集采方式采购耗材，成本负担并不重。如果考虑到不同性质医院，采购流程、回款时间等不同，具体采购价格会有不同，但实际价格与最终限价的差别并不大。
有地区的试点经验是，将整个种牙的临床路径进行规范，然后参照其他科室各项费用的服务费确定最终价格，最终算得种一颗牙收2000元。
2000元基本包括了医生种一颗牙的全部动作。湖南医保局发布的文件所附统计表中显示，口腔种植服务费包括检查设计服务费、种植体系统植入手术费及牙冠安装费。
现有的医疗服务费是多少？北京某三甲医院一位口腔医生给出的答案是，公立医院种一颗牙的手术费及麻醉费用是3000元—5000元。另一位郑州某三甲医院口腔医生也认同这一价格。
医生挣到的服务费则多有不同。一位行业内人士介绍，在公立医院口腔科，一般只有年资较久的医生才有机会做种牙手术。一方面，种植手术对医生技术要求高，另一方面，也与这类手术回报率高有关。
口腔科医生的确是靠手艺吃饭。一位曾在民营口腔连锁机构任职的口腔医生说，现在种一颗牙给（医生）1000元到1万元不等，主要是看医生的知名度、专业水平等因素，不是按照去除成本之后的比例给钱的。
各方的关注点是，医疗服务费会降多少。
“适当降可以，不要降成白菜价。”北京另一家三甲医院某口腔医生说。
8月15日，国家医保局发布消息，近期，国家医保局医药价格和招标采购司在京召开口腔种植价格工作座谈会。此次会议介绍了专项治理工作的有关考虑，重点围绕规范口腔种植收费方式、围绕种植牙全流程做好价格调控、加强医疗机构口腔种植价格监管和引导、组织实施种植体集采等听取意见。
综合试点地区目前的价格，以及上述会议措辞来看，上述业内人士分析，种牙的医疗服务费降价应该不会少。
通策医疗影响几何
作为口腔龙头的通策医疗连续两日股价波动，可见种植牙新规未来对行业的影响。
民营口腔花在耗材上的成本有限。种牙医疗服务费，是以通策医疗为代表的一些口腔机构主要利润的来源。
一家大型口腔连锁机构的进口耗材采购，是创始人直接和国外厂家谈进价，只有少数几个公司核心高管知道底价。其相关负责人曾告诉《财经》记者， “小型机构顶多会与总代理商下属的一级代理商谈价格，流通环节加价的空间有限。”
2022年一季度，通策医疗种植收入同比增长12%。在4月通策医疗的一个调研内容纪要中提到，“公司利润来源是医疗服务而非耗材，种植项目的收费有向服务费转化的趋势”。
在这份调研内容纪要中，还提及“受到疫情及经济现状影响，种植的自然增长原本可以更高。集采的影响来看，公司提供的是服务而不是耗材，以耗材档次制定价格是不合理的”。
从2020年、2021年的财报数据来看，种植业务为通策医疗贡献了可观的收入，尤其是2021年收割4.41亿元，同比增长38%，位列通策医疗五大业务板块增速第一位。
据《财经》记者调研发现，通策医疗旗下的中国科学院大学武汉存济口腔医院目前有3680元/颗、5980元/颗、7940元/颗，三种价位的种植牙。
其工作人员表示，还有2000多元的国产种植牙与10000多元的高端种植牙，不同种植牙的主要的区别在于种植体的不同，瑞典诺贝尔种植体价格最高，韩国进口种植牙价格稍低。
通策医疗旗下的杭州口腔医院（平海院区）工作人员表示，当前种植牙的价格从5000元到2万元不等，价位差别的原因是品牌不同，材料和性能就不同，种植体的结构也不一样。一般国产的品牌便宜，进口品牌较贵。
种进口种植体有时比国产价格高五六倍。一位行业人士认为，如果耗材成本占比并不高，越是用进口品牌，服务费就越高。
一旦种植牙医疗服务费用大幅下降，通策医疗现有的几千元低价种植套餐就不再“低价”，吸引力有限。高价种牙也会面临挑战，客单价及成交量下降，已在医美机构内普遍出现。
西部某头部医美机构相关负责人表示，现在消费降级情况普遍，消费者此前一年会有10万至20万元预算用于医美消费，现在一年只有5万元预算，机构业绩与疫情前相比下降了50%左右。医疗美容手术的客单价也在降低，与疫情前相比下降了30%到40%，比如之前做鼻子手术需要3万元多，现在只要2万元。
2022年，北京某医美机构因手术量急剧下降，而特意增设了注射美容科室。“至少得先让医生有活干。”该机构一位负责人说。
通策医疗种植牙业务营收想要维持高增长，难度不小。
据上述国家医保局发布的通知，调查登记范围为开展口腔种植牙服务的各级各类医疗机构，既含公立也有非公。
不过，国家医保局牵头的医疗服务价格调整只对公立医院有约束力，后续是否会配套其他政策，以及对口腔市场价格体系有多大的影响，尚需观察。
口腔服务市场化程度颇深。据2021年中国卫生健康年鉴，2020年底，中国口腔专科医院总数约为945家，其中公立口腔专科医院数为164家，民营口腔专科医院数为781家，民营在口腔医院总数中占比达83%。
《财经》记者得到的消息是，以中国东南沿海某地级市为例，公立医院种植牙市场份额只占整个市场的20%。
“这项工作看似简单，实则不亚于一场小型医改。”一位地方医保人士曾评价种植牙集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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