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17岁艺术家用化石创作:我想要探讨时间

2022-01-17 星期一


“难道你不曾看见石头被时间征服?不曾看见高塔倒塌、石块崩碎?不曾看见神殿和神象腐朽倾败?不曾看见神灵的威力难以适当延长命运的终点,或抗拒自然既定的法则?”
 
这是来自卢克莱修《物性论》中的一段话。时间的不可逆,在人类社会中一直有其绝对话语权。它看似没有攻击性,有时候甚至令人感觉踏实,却也可以冠上“残忍”的前缀。




 撰文|一枝
图源|徐子奕
感谢徐子奕接受采访

 
 
为什么是化石?
 
整件事看起来,是一个不服气的高中生,拿起石头向权威发出抗议。
 
一旦你提出这样的质疑,这场与“时间”有关的恢弘叙事,便已经追随了历史的必然性,朝着进步和精确的方向前进。
 
纵使往前翻一百年,也少有人将化石和当代饮食搭建在一起,穿过历史向人们发问:生活在一个倡导凡事追求效能,高速迫近未来的社会中,我们是否有勇气去追问“时间”?

 ©️ 《天 渊》,2021
食材:4亿多年奥陶纪菊石化⽯、 八爪⻥

 ©️ 《瓓 珊》,2021
食材:4亿年 泥盆纪 珊瑚化石、草莓酱、巧克⼒
特制煎⾯包块、液氮制作冰淇淋

对17岁的徐子奕来说,选择出现在自己的“战场”上需要莫大的勇气。作品被摆在审视的中心,一边是旁观者的猎奇心理,一边是创作者内心的真实激荡,说它是“酷刑”也好,是“苦修”也罢,过程中呈现的“时间真相”难免伤人。
 
可无论我们怎样站在“时间”之外为其辩护,都不得不承认它就是自然主义的抒情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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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17岁艺术家用化石创作:我想要探讨时间

 ©️ 《化石宴》创作现场记录影像



 
向宇宙中
每一个永恒的斑点致敬
 
 
 
“收集化石”和“探讨时间”几乎是同步开始的。
 
灵感很有可能源于湖畔边的一块小岩石。自小生活在西湖边,游湖和爬山成为徐子奕的主要活动。岩石孔洞的呼吸声,晚霞斑驳的神秘感,都在“有意识”地潜入童年的记忆碎片。
 
“某种程度上,西湖也是这座城市的化石。”

 ©️ 《蓬 莱》,2021
食材:5亿年 寒武纪 马达加斯加海胆化石、生鲜海胆

他流连于大地成矿时的脉状对冲,万物三三两两,被压缩进时间项里。“我从小喜欢收集化石,这个已经消亡的生命体,我却可以如此真实地去触摸它,这个过程非常吸引我。从微弱渺小到无边无际,从凝固静默到鲜活灵动,我们宇宙间每一个开始,都蕴藏着无尽的浪漫。无论生或者逝,我想致敬。”
 
与徐子奕见面是一次很偶然的契机,他语速不快,但表达极密。语言的哲思力长久地吸引着他,一字一句,都有自己的要求。“这次的创作至少有三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时间’,第二个层面是‘反思文化边界’,第三个是‘打破刻板印象’。”

每个有趣的层面,都在呈现觉知的过程。

 ©️ 《 玄冥》,2021
食材:5千万年 始新世 茂名⽆盾龟化石 、中国烧烤酱

但抛开这些,它首先是一场有关17岁少年与古老生命体的奇妙会面。东方气韵透过年轻的生命铺展开来,《化石宴》中的八道菜品,得以探入中国史前神话寻找姓名。
 
《天渊》源于中国的一个古代星座名称,4亿多年“奥陶纪菊石化石”上的螺旋线,和20小时前来自中国东海的八爪鱼触角互为交响,这条优美的螺旋线同样是宇宙星云的呈现。

 ©️ 《天 渊》,2021
 
一个已经灭绝,一个仍旧存在。人类固有思维中,手里这块没有生命机能的化石,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烹饪成一道菜肴。可现在看来,原本既定的结果开始动摇。
 
“这是关于一场化石的筵席,将化石变成菜肴,面对一个生命体的消亡,它可能会面临两种不一样的路径,被分解、被烹饪,被消化和吸收,变成我们身体的一部分;第二种方式,它归于大地,从有机变为无机,并以化石的形式永存。两个看似冲突的概念,是可以做一些变幻的。”
 
这冲突令他着迷,“迫使”自己以审视的姿态继续往前走。在当代社会外观饱满的“唯物功能”之下,每个人在追求速度与效率的同时,不自觉地被速成的东西所吸引,以至于在经过人类饲料和药物的培育后,一只鸡从孵出到端上餐桌,只需要45天。

 
“快餐文化正在解构原本丰富、多层次的美食体验,变成单一的、仅仅是为了果腹的饮食文化。某种意义上,这是对我们社会的解构。”
 
“质疑”隐藏在作品中,寒武纪时代的海胆化⽯、6700万年前更新世的河篮蚬化⽯,中生代的恐龙蛋化石牵手鲜活的海洋生命。万物起始,循环往复,各色生命痕迹在交织中完成对话,围绕它们发生的故事,在观者眼前徐徐展开。

这显然是一场蕴藏了某些神秘力量的展览,艺术家和团队精心颇具野心的大制作背后,那种想要“致敬”的心情乘了上风。

  ©️ 《龙 鸾》,2021
食材:2亿年 中生代 食⾁类恐龙蛋化石 、新鲜炸鸡蛋 

有趣的是,这个被视作“东方写意”系列作品的烹饪,是他和意大利米其林大厨共同完成的。在开始投入创作系列作品之前,主厨的好奇心占据了主场。有关徐子奕口中所表达的“主题”,他也是后来才明白。那感觉有点像——人生一课。
 
在多数人看来,东西方文化向来难以互通互融,“东就是东,西就是西”的刻板印象,影响着处在不同文化语境中的每个人。在此基础上,我们并不是没有尝试过“破冰”,却总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缺憾。文化差异能够感知却不可消解,其中的距离感,是不是文明交互后的延时?
 
徐子奕想要探讨。
 
 


在庄重与日常
文明与现实之间
有“破碎”发生
 
 
“化石”是无用的吗?
 
穿越回到亿万年前,化石本身就是生命体的存在。像锯齿这样的投足化生物,和乌贼的口感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经过亿万年间的地质变化后,导致它封印为地球上的古老痕迹。
 
从“可食用”到“被封印”,中间存在的矛盾需要通过艺术家的双手来“揭露”,并站在世界边缘将物与物之间进行割裂、观察、思考,最大程度地向所有人显现出食物背后的原初力量。

 ©️ 《琼 台》,2021
食材:6700万年前 更新世 河篮蚬化石、蔬菜

例如这道《丛森》,名字源于“重生”的谐音,食材由山楂、蓝莓、薄荷叶这些色彩饱满的“线索”组成,看起来生生不息,宛如万物以不可阻挡之势破土而出,游走在欲望的边缘。

黄金分割比释放出的美感信号,与时间的呼应令人动容。生命和意识创造了不朽的文明,可当人类的口腹之欲横亘在文明之上,不免有些遗憾。
 
  ©️ 《丛 森》,2021
食材:5千万年 始新世 马来鳄化石 、水果

这时候,一个现实问题会不断出现:当我们把食物从日常的功用性中抽离出来,食物还能否被称作‘食物’?当美学价值超过食用价值时,我们是否可以从艺术品的角度去审视它?
 
此次创作中,徐子奕试图找到一种全新的角度来“破除”,万物不是一成不变的,更不是恒定的思考。当艺术品并不只是单纯地表现出”美”,象征先锋的河流便开始回暖。

  ©️ 《丛 森》,2021
 
这个过程是猝不及防的,考虑到食物与个体关系的微妙,联结又异常紧密,若陡然将饮食的私密性置于大众视野,并不利于某种个性化的表达。

“好比现代人在外聚餐时,看似是一群人围绕着餐桌的交流仪式,这仪式对个人觉知又是独立且私密的指向。它像一场拉锯战,在一方对另一方的审视中完成交手。”徐子奕说。
 
所以,它不只是一场简单的“抽离”,而是每个个体在“庄重与日常,文明与现实”之间,在长久的凝视后,敞开心扉的记录。 
 

 
 
“我渴望一种全新的对话”
 
 
《化石宴》的出现,其实是艺术课上一个开放命题作业。作为“导演”的徐子奕,带着团队开始这场历经十小时的“偶发性”创作后,有了新的艺术叙事。
 
“当我凝视星空,与那些古老的生命对话,与遥远的相似性对话,仿佛自己不再是那个孤独的个体,仿佛在其他世界的可能性中找到了安慰。”

地球上的生命转瞬即逝,在生命彻底消亡之前,已经发生或尚未发生在我们的星球上的“时间之轮”,是否在以相似的方式呈现在广袤宇宙中的一角?

 ©️ 《瓓 珊》,2021

从现有科学所能佐证的结论来看,这个憧憬听起来可能有些一厢情愿。然而,它反映了一个原始的难题:假如人类依旧无休止地向前冲,从不回溯我们的脚步,这种无意识的重复,是否还具有行动的价值?
 
对徐子奕来说,创作中显化的冲突与矛盾,是与世界互为多元的关键。当他把自己的艺术观对准哲学、文学、人类学这样看似艺术之外的领域时,他总是能够更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创作热情,并且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改变固有思维;而当他用艺术的指针拨向最敏感的社会问题时,一种远离中心的姿态出现了。
 
“艺术创作者应该有其边缘意识。我们的生活正在被规律化,被打造出一种高效运转的‘假象’。我想去探讨这样的一种反思。一个伟大的时代,一种伟大的文明,它应该在反思中形成,应该有多元的社会生活,而不是单一同质化的体现。”


两个小时的对话,“单一”“同质化”反复出现在他的语言里。显然,这和喜欢冒险的徐子奕存在着某种冲突。有趣的是,连潜水、废墟探险,甚至艺术,这些看似“疯狂”的举动都被他归类对学校教条的反抗和质疑。“我像在从自己的视角去认识世界,而不是被动地接受。”
 
创作是大胆的,神话与自然间的隔阂被打破,从色泽、轮廓中切入,以怎样的角度寻找契合,怎样的美学理念去搭配它。一次又一次,在千百种美学形态中,找到最适,而不是最优。

 ©️ 《蜉 蝣》,2021
食材:1亿年⽩垩世蜉蝣化石、烩时蔬

可以说,《化石宴》是徐子奕从事艺术创作以来,第一件真正意义上面向大众视野的作品。没有经验,也就意味着没有桎梏。回观艺术史,对食物美学的研究至今并没有太多艺术家探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个还不错的载体。
 
在汤汁的流动和蔓延中,创作者与造物主的对话发生了, “那感觉非常神圣。就像我在吃它,又没有在吃它。它是一个永远消失在世界上的东西,这中间产生的距离感,让我想要开始探索。”

 
看得出来,“探索”是他带到这个世界的行李。所以当我问到这个作为艺术课作业的作品,在学院派的领域中反响如何时,子奕忍不住笑了,“很可惜,我没有拿到A成绩。”
 
结果是什么,他并不在意,相反会将它当做一种赞赏。作品如何评定?评定是否合理?放入时间这个大环境下来看,好像并不重要。“在我的印象中,许多后来了不起的艺术家,曾经的毕业作品没有教授给通过,甚至没有拿到毕业文凭。有些作品当我们10年之后再去看它,其实是领先于时代的杰作。”
 
把作品交给时间,是这位少年的耐心,与视野。
 
 
 

 
“一切转瞬即逝
我想要探讨时间”
 
 
“当时间消失的时候,有什么留存?”出于敬畏,少有人敢对“时间”提出质疑。
 
即便暂时抛开本次系列作品,徐子奕也不止一次向往过时间的权威。杉本博司的摄影作品《剧院》,一直摆放在他的床头。

“相机长时间曝光后,电影的最后帧数里会显现出大片纯白。这纯白看似永恒、超脱,却又由无数个快节奏的片段组成,观者所能感受到强烈的时间感,随影像回到同样消亡的空白中。”他说,自己总是被这样的美所折服。
 
 ©️ 《剧院》,杉本博司

聊到兴奋处,他忽然对时间有了更大的期待,并试探性地引用三岛由纪夫的名言:“真正的美是使人沉默的,我们可以试着去感受具体。”
 
那感觉很神圣,在影像呈现出“永恒”与“瞬息”之间的交互时,一种很深的寂静出现了。它看似黯淡,却让人拥有久久驻足的魅力。当观者进入审视,进入这段“被曝光的时间”,就像在进入自己的生活。
 
越来越多的实验表明,时间的流动是虚幻的。但是,我们如何才能理解一个没有时间存在的世界?我们又如何理解“死亡”?
 
在“时间”命题中,徐子奕有他的乐观。地球历经了数十亿年的变迁,可时间本身仍然是可以向上的,或许我们早已陷入“虚构”的世界,但我们的委屈是真实的,心动也是。对宇宙深渊的浪漫感知汇入某种神秘的信仰,以看似“永恒”的方式来到我们身边,成为人类生活的一部分。

 ©️ 《瓓 珊》,2021
 
 ©️ 《丛 森》,2021

时间会因为“生命”的存在而产生某种象征“意义”的东西吗?若拉近一点看,放在手心细细观察,它似乎是一种体相,一种会通,一种心性相及、心灵相通的存在。创作者将自己同作品一齐汇入这样的语境下,希望观者能够透过这场流动的筵席,思考自己和自然、世界、宇宙的关系。
 
不过,在“物的历史”背后,生命的主题是否依附于“时间”?他还不够确定,但远处的事总是值得观望。
 
毕竟,艺术是媒介,背后的“生命”才是目的。


以下,是我们与徐子奕的对话:


徐⼦奕
2004年出⽣于中国杭州
上海矿物化⽯研究会会员

2021年夏
发表⻉类探测⼯程学论⽂
并获得伦敦国际青年科学论坛⾦奖
2021年末
Young Artist ⾝份创作
Fossil Feast 
化⽯宴

All rights reserved © XU ZI YI 徐⼦奕



Q&A


W: 这是您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艺术系列作品,看到它最终呈现时什么感觉?如何评价自己和团队?
 
徐:我其实很满足所呈现的效果。
 
王尔德说过:“人世间有两种不幸,即一无所获的不幸和整个拥有某种东西的不幸。后者更为不幸。”在获得这件作品之后,我会尝试去做一些新的探索和应用,而非一直沉浸在对所创造之物的占有所带来的“不幸”之中。
 
很感谢团队成员做出的支持,也是我第一次尝试进行这种规模的艺术创作,特别是一起合作的意大利大厨能够get到我的点,和我一起创造佳肴。
 
 
W:  在这个系列之前,尝试过哪些创作呢?
 
徐:我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出于直觉进行摄影创作,现在也有几个系列的摄影作品。
 
现在的作品“化石宴”是我的“dishes”系列之中的一个分支,这个系列还有:用Dior包制作,作品观念来源于“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探讨“普遍化、无差别和消费主义的社会趋势,物欲化的思维方式及审美的固化、商品化。

而菜肴《红烧甲鱼》,作品灵感源于“福柯”环形监狱,用老旧监控制作的《Surveillance》,尝试对严肃、冷峻的权利监视进行解构。

 
W: 《天渊》和《瓓珊》 这两件作品正好是开篇和终章,这样设定的原因是什么?
 
徐:首先,我遵循的是正餐的食用顺序,“天渊”作为前菜,“瓓珊”是最后一道甜品。
 
我认为宴席的时间性也是高度浓缩的宇宙的时间性。从“天渊”到“瓓珊”,也是从“宇宙始”到“宇宙终”。中国古人有曰“曲终人散”,但我觉得所有的物体都有机会“他日重逢”。
 
 ©️ 《天 渊》,2021


W: 在您这里,材料和艺术家的关系是什么?
 
徐:材料是艺术家的手,用材料去塑造去创造,两者相互依存。正由于材料,形而上的理念得以用具象化的形式表达。
 
 
W: 创作过程中,整个人是怎样的状态?
 
徐:整个人就像被点燃了一样,我在面对着无限的可能,我在创作一些绝无仅有的东西,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烹饪化石,我活在历史之中,却又在创造历史,仿佛一切我都能够去改变,我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生命力,我感受到那些被封存禁锢的生物在对我呼喊。
 
 
W: 您现在17岁,您对“自我”的表达强烈吗?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当您通过艺术去表达自我时,似乎就可以超越普遍意义上的那个“自我”?
 
徐:强烈。我仿佛不再是一个孤独的个体,我和这个世界上最精妙的思想融合在一起,与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生命体对话。
 
 
W: 有时,艺术需要从不同维度,探讨艺术家对作品呈像的艺术感知,您觉得您作品中的视觉复杂性是什么?
 
徐:从生理角度,它是一个具有多重感官色彩的行为。在烹饪时,可以看到食物的形态肌理变化,可以听到锅内油溅的吱吱声,又可以闻到食物散发出来的浓郁香味,装饰物的色彩和化石的晶莹亦或是衰败的颜色交织在一起。
 
从心理角度,一种食用的功用性被抽离开来,迫使观众去思考它作为一道菜肴是否成立,当一道菜品的艺术价值大过于食用价值,我们应当以什么样的视角去看待。
 


W: “欲望”和“生命“如何呈现在您的作品中?您在作品中寻求的“永恒”,和这两者是否有其关联性呢?
 
徐:随着文明的推进,平凡的食物不再能够满足人们的日常所需,总想食用一些珍馐亦或是名贵生物。夸张一些的来说,欲望可能甚至驱使人们去食用那些早已灭绝的生物——化石。
 
每一块化石,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一个生命体的消亡可能会面对两种不同的情景:一是被腐烂分解,或是被烹饪成菜肴化为人体的一部分,就此消逝,正如同“化石宴”;二是经过时间的沉淀和地质的变迁,以化石的形式永久地保存下来,成为“永恒”。我在试图构建两者间的桥梁,短暂性和永恒性二律背反的出现。
 
 
W: 您提到这个系列作品是想要探讨“时间”,以具象的食物来承载无形的时间,包含着哪些意象呢?
 
徐: “时间”并不是无形的。“时间”存在于我们的万事万物中,只是它的显现需要我们搭建桥梁。
 
“时间”具备某种“重逢时刻”。就像4亿年“奥陶纪菊石化石”和20小时前来自中国东海的生鲜八爪鱼的重逢。某种程度上来说,“时间”既是残酷的,又是浪漫的。
 
 
W: 采用化石来创作,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人类与自然的原初形态,那么也不可避免地需要追溯到生命与信仰起源的语境,可以这样理解吗?
 
徐:当我阅读人类史,我不可避免的迷上了“烹饪”这个形式和动作本身。在我看来,“烹饪”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万物消解和信仰再生。
 
而且,“烹饪”这个形式,从人类起始延续至今,从“果腹”到“仪式”到“炫耀”到“人文景观”,从身体到灵魂,一路飙歌。也许再过十年,我可以为你们创作一场盛大的“太空夜宴”。
 

 
W: 从您的阐释中感知到您的作品具备当代社会的语境,那您觉得对当下社会而言,您作为艺术家,所扮演的是何种类型的角色?
 
徐:艺术的功能是多元的,更多的是把大千世界描摹到公众的视野中。
 
作为何种类型的角色取决于观众对作品的解读,倘若理解为对物欲横流社会的批判,则是以批判者的身份出现。若以哲学角度去理解,则是一个建构庞大观念世界的思考者。以一种求知的态度观看这件作品,可以感受到对于艺术价值大过于食用价值,我们是否应当以艺术品的视角去看待。
 
艺术家只是一面镜子,反射出的内容还是由观赏者决定。
 
 
W: 您多次提到作品中的哲学性,这部分的哲学性是否可以理解为,您为作品设定了一定的门槛,观者需要具备一定的哲学素养才能走进您构建的世界中来观照?
 
徐:不需要,每个人都只会从中解读出他内心的理解。我相信那些质朴且未被形而上的知识所规训的人,往往能从中构建出一座更加精致的宫殿,因为他们更加接近生活、接近社会本身。
 
 
W: 您觉得《化石宴》这个系列作品,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展示最为理想?
 
徐:可以是一个电影场景,长河落日,一个空旷的空间,长形的宴席,正装入席的各色人等,我们现场烹饪化石宴。场景中有巨幅的摄影作品,奇幻的表演。
 
 
W: 您的作品倘若呈现在正常的餐桌上,您觉得对作品来说,还具备其原有的艺术性吗?或者说,您会希望观者保有任何环境下的审美自觉吗?
 
徐:有的,反而会产生更有趣的化学反应,在不同的环境中,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此种“正常”和隐约带有的“不正常”令人捉摸不透。
 
 
W: 您会强调作品中的“个性特征”吗?这个系列作品,是否隐藏着您的个性表达呢?
 
徐:存在,我小时候非常热衷于收藏研究化石,研究化石的图鉴,也是一种对于童年的致敬,关于生命、死亡、短暂、永恒的哲思和探索。
 
 
W: 在您看来,艺术除了作为艺术家思想表达的载体,它是否还有更多“路径”?
 
徐:同样也可以成为表现官能感受的载体。
 
 
W: 某种程度上来说,您觉得自己是在尝试代表00后艺术家发声吗?
 
徐:我不太愿意给自己贴上标签,以“00后”的身份可能让我逃避尖锐的艺术批评。相反,我更希望去接受他们,他们都是作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然,我希望艺术界能够对00后增加关注,未来属于00后甚至10后。艺术的本质在于开创新的事物,00后所经历的不同寻常时代必然导致一种独特的思想模式之出现,即会引领发掘出新的艺术观念流派。
 
 
W: 那么您如何看待那些“不一样”的声音?
 
徐:存在先于本质。
 
 
W: 换个角度,您对自己的作品产生过质疑吗?
 
徐:有。我对自己创作的质疑,是作品放在当代艺术下的可行性,与不确定性。艺术品在大众生活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在整个历史中又在发挥着怎样的作用?在衡量这些变量之后,找到个人认同且信服的道路。
 
 
W: 我听过一个说法:艺术需要在一个整体面貌下设计自己每个阶段的风格,您认同吗?
 
徐:我不认同。
 
“设计”是一种主动行为,为了构造出一系列符合既定艺术评定标准而进行创作。而艺术往往会呈现出一种整体面貌下的风格,这是由于既定的主题其中的发散所呈现的现象。我希望自己不被“整体面貌”和“阶段性风格”限制。秩序是反自然的计划,相反,我想去拥抱自然。
 
 
W: 您觉得假如之后您的创作风格发生变化,这个变化是跟随什么在发生?
 
徐:创作的变化可能来自于我的思想成长和表现形式更新的开花结果。
 
 
W: 您会担心自己的作品被过度阐释吗?
 
徐:不担心,我认为每种解释都有存在的必要性。
 
 
W: 您个人比较喜欢哪些艺术家,为什么?
 
徐:深濑昌久、杉本博司;他们的作品中有对欲望、时间、孤独、永恒的最好阐释,却不乏诗意。
 
 
W: 之后有新的创作计划吗?
 
徐:有,接下来会有三四个创作计划,从行为到装置。
 
谢谢你,子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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