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全国的狂欢，不只是因为足球
2022-05-31 星期二
最近，很多人都在微信群，或者视频号里看到了一条关于越南的视频。
视频里发生的狂欢，是因为2022年5月23日，在东南亚运动会男足决赛上，越南以1：0战胜泰国。比赛结束后，数百万个年轻人涌上街头庆祝，犹如规模庞大的举国蹦迪现场。为了给球队应援，当地人还发起了一项特殊的活动，叫作“风暴（Đi bão）”。·因为“风暴”基本上都发生在夜里，所以也叫“夜风暴”（Bão đêm）在5月23日的这场狂欢里，除了“风暴”活动中常规的骑车游行，也有人为了表现出越南的崛起，不惜扛着国旗上树。有音响的扛着音响播放DJ舞曲，没音响的则狂按喇叭或是敲锣打鼓，甚至还有人为了发出声响举着铁凳子互相撞击。很多越南人在这类视频下评论说，越南人的民族自豪感是惊人的，不论是体育运动还是综合国力，他们相信越南会很快成为下一个亚洲强国。也有一些越南人因为曾在足球上击败中国而感到无限荣耀，坚定地认为越南是NO.1。而越南人这份未来可期的信心，并不只是来源于一场足球赛。
“风暴”活动，在越南由来已久，第一次有据可查的风暴活动 ，发生在1995年12月4日。当天，在泰国清迈举行的东南亚运动会足球锦标赛上，越南战胜了劲敌马来西亚，举国欢庆。随着赛程推进，越南国足最终获得了亚军。12月18日，当越南国足球员回国时，全国的年轻人涌上街头狂欢。但彼时的越南，正处于经济改革初期，全国有超过50%以上的人口处于贫困状态，工业和制造业等基础产业明显落后。再加上苏联的迟暮以及世界局势的变化，让越南倍感压力，从80年代末期开始，腐败问题和意识形态导致的矛盾就接连而至。由于当时的越南国力孱弱，加上娱乐资源匮乏，身处于越南的人们倍感憋屈。而1995年足球的雄起，无疑是引爆一场全民狂欢的嗨点。即使人们没有摩托车、买不起音响，更舍不得把用来烹饪炒河粉的锅碗瓢盆敲得噼啪作响，但人们还是用力所能及的方式举行了一场“风暴”。并且，因为压抑许久的老百姓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风暴”从此成为越南的特色庆祝方式。1998年9月3日，在亚足联杯半决赛中，越南以3∶0击败泰国。2003年12月9日，越南在东南亚足球锦标赛中4∶3战胜马来西亚，河内和胡志明市等地空前绝后地热闹起来，到处都是参加“风暴”活动的人群。2008年12月28日，在东南亚足球锦标赛中，越南以总分3∶2获胜，获得了越南第一个足球冠军。河内等地的人民涌上街头举行“风暴”游行，举着国旗狂欢。2009年，越南在东南亚足球锦标赛上4∶1战胜新加坡，越南球迷再次举国狂欢。同时，这也是他们未来九年中，在足球领域取得的最后一次辉煌战绩。之后的整整九年里，越南足球成绩平平，民间也不再有“风暴”活动。直至2018年开始，越南足球才在韩国籍教练朴恒瑞的带领下再次崛起，先后在东南亚足球锦标赛和亚足联杯上击败劲敌。同时，越南全境也都掀起了几次更大规模的“风暴”活动。正当越南足球高歌猛进的时候，原定于在越南河内举办的2021年东南亚运动会，却因为新冠疫情的蔓延，被迫推迟到2022年举行。2022年，越南本就是憋了一整年的东道国，再加上以1∶0击败泰国最终成为冠军，这一次的“风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盛大。无论是新加坡、泰国等越南的东南亚友邦，还是诸如中、美、英、法等八竿子打不着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对这场“风暴”游行进行了报道。虽然这场狂欢被冠以庆祝足球之名，但足球却不是狂欢如此盛大的唯一原因。让人们彻夜疯狂的，除了一场迟到一年的足球金牌赛，还有另一件事——越南新时代的开始。
2022年4月，一则新闻让越南人无比自豪，那就是越南全国的出口量已经赶超深圳了。根据越南统计局4月8日的报告，2021年，越南出口总额增长19%，接近3362.5亿美元，而同年中国深圳的出口总额是3072亿美元左右。2022年第一季度，越南的电子产品及零部件出口额最高，为142亿美元。许多海外投资者，比如三星、LG、英特尔等公司，都对越南的发展前景十分看好。越南纺织业出口也较为优秀，2022年第一季度出口额为127亿美元，同比增长59%。尽管越南是用一整个国家在和中国的一个城市作对比，但很多越南人都持乐观态度，他们认为，只要团结努力，成为大国就只是时间问题。与此同时，越南的股市行情也表现良好，从2021年初开始，该国的基准 VN 股票指数已经上涨了 23%，而近几个月出现了一波回调。到了今年，越南已经成为在股市上表现最好的亚太市场，前段时间甚至有几个越南人为了排队开户，在交易所门前热中暑了。越南说唱节目《RAP VIỆT》中，有不少歌曲都在描绘老百姓即将到来的穿金戴银开豪车的生活。还有一首叫《Viet Nam（越南）》的越南rap，歌手不断呼吁越南人团结起来，让越南成为强国。对于越南人来说，一切迹象都表明，老百姓的日子要好起来了。而今年的这场球迷风暴，除了庆祝越南国足夺冠以外，更是为了迎接新时代的来临。此时此刻的越南，这种乐观的氛围让我想起了2000年前后的中国足球。那时的中国国足虽然仍然无法比拟顶级强队，但也能和伊朗、哥斯达黎加、土耳其等队伍打得有来有回。2001年10月7日晚，在沈阳五里河体育场，中国男足以1∶0战胜阿曼队，成功晋级世界杯决赛。虽然决赛圈要与巴西、哥斯达黎加、土耳其几大强队同组竞技，但当时的球迷们仍心怀希望。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三负出局，但没有球迷为此责怪国足，毕竟，巴西是这届世界杯冠军，土耳其是季军，而哥斯达黎加是久负盛名的拉美劲旅。也有很多球迷将这个时期的国足阵容称为“国足的巅峰”。同时，2000年前后的中国，也是经济腾飞和崛起的前夜，GDP首次突破一万亿美元。通信龙头企业中国移动刚刚成立，中国的第一次载人航天任务还在试验阶段，“白云黑土”刚刚登上春晚，一款叫“大哥大”的手提电话刚刚在民间有普及的势头。那时候的人们，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抬头仰望着大好的未来，仿佛昨日已经远去，所有的憧憬都能在明日实现。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这一代中国人所经历过的那个并非秩序井然、从容不迫，但是却充满激情与活力的年代，如今正在中南半岛东端的这个国家再次上演。善良、自信、富有安全感的中国人自然愿意向越南朋友送上真诚的祝福，这是一种高尚的慷慨，也是经历过昨日世界的人，对历史路径的再一次巡礼。太阳会照常升起，但它终究只能照到那些愿意接受阳光的人身上。而此时的越南，就像彼时的我们，一切好像都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