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彻也——漫画界的村上主义者

2022-05-14 星期六


丰田彻也,2003年通过afternoon四季赏出道,至今为止近二十年只出版了三本作品:《暗流》《咖啡时间》《护目镜》,加上三个未集结成册的小短篇,仅此而已,没有大热作品,没有粉丝团体,没有八卦消息,甚至连一张真人照片都没有,何等的神秘。



国内对他的讨论几乎为零,上一次在中文网络上有人提到这个名字也是拜《虫师》所赐带来的热度,让更多的人看到了丰田彻也表现上的过人之处,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托了村上春树的福才得以知晓,而如今真正读到他的漫画才对他有所了解。


不得不感叹,丰田彻也已经集结成册的三本漫画得以同时推出中文版,也要归功于漫编室独到而精准的眼光对于这慢调而充满蓝色的故事的选择,尤其是长篇作品《暗流》在安古兰获得推荐和引进法国之后,初版发行量不高的《暗流》更是一本难求,但还是让我不禁问:为什么偏偏是丰田彻也


为什么是丰田彻也?


作为一个少产的漫画家,我很喜欢的地方就是丰田彻也不是通过大量的绘画连载来磨练作品中细腻的感情,而是突然的消失重新融入回生活的染缸当中,又突然的出现用经验和阅历还有生活的痕迹去充实故事里人物情感与氛围,作为感受型的作者去转化自己的所见所闻,虽然他不断的吐槽画漫画何等的的麻烦和困难,但是在他的呈现当中我们绝对看不到浮躁和破罐子破摔的迹象。


2020年村上春树的《第一人称单数》出版,村上默许编辑邀请丰田彻也,让他来绘制封面插画,虽然百般推脱但是最终还是承接了下来,在事后的采访当中,丰田彻也坦然自己过于紧张,毕竟,丰田彻也也是村上春树的书迷,甚至因为太喜欢《奇鸟行状录》以至于影响到了自己的创作风格而不得不避免读村上的长篇小说。




也正是如此,在他的漫画里总有一种村上式的轻盈的基调,不似当代日本普遍的漫画里对力度和深度的追求,也不至于形式上做出什么突破性的壮举,这种旋律在他的长篇作品《暗流》里尤为突出。故事以一个消失了的男人和一个即将出现的男人作为开端,颇有《奇鸟行状录》里的结构性暴力和《挪威的森林》里人物带来的向未来前进与沉溺与过去的选择难题。



在漫画的前期,女主角从一头扎入水中开始便进入“消失”与“出现”的隐喻世界当中,第二天早上堀先上毫无防备出现在门口,两个男人围绕着她,一个代表镜像里的她,一个代表真实世界的她,故事在寻找失踪的丈夫和寻回丢失的记忆两个主题里展开,而我们的老朋友山崎侦探则作为钥匙,将女主角引导向她的解放。我反反复复的回味女主人公叶惠坠入水池的场景,一开始觉得只是情绪被无限拉长在热腾腾的水和浴池当中,但是随着故事的谜题被解开,才愈发觉得这其中的玄妙。


重新回到他最初的作品《护目镜》,由《护目镜》和《去看海》两个短篇以及其他四个小故事组成。《护目镜》通过带有叙述性诡计的方式揭开女孩悠子的故事,丰田彻也没有急于在一开始就揭开女孩的遭遇,而是和男主角一起在与女孩相处的过程当中逐渐穿过迷雾,最终将碎片拼凑在一起,我们受到的震撼和男主角几乎是同时的,这种叠加在一起的情绪让观众摆脱了上帝视角造成的先入为主,从而在之后的剧情里更紧凑的体验故事的情绪变化。


在揭开女孩遭遇的片段,观众和男主角同时遭受着事实带来的冲击。而在画面里,从一侧超车的卡车在作为镜头承接的调度工具之余,也具象化的揭示了女孩遭遇的车祸的情形,这种感官的调动为本带有局限性的漫画注入了情感的动感,对我来说是神来之笔,我已经很久没有在阅读漫画当中如此充分的被调动精神和五感,但是在这个片段当中,剧情构造的紧迫感真的将我拉入情绪当中,被卡车轰鸣震惊,被真相震惊。



和前两本不同,最后一本《咖啡时间》的系列连载创作于《护目镜》创作的几个短篇之间,在有了一个有限的母题之下,丰田彻也尝试了各种类型的故事结构来发散“咖啡”带来的意义,可以将其看作是自我的实验。

在这里,《whatever I want》《whereare you》是丰田彻也最初开始画漫画时构建的人物,一个无厘头导演和一位音乐生女孩的故事,《卡布奇诺少年》《冬日冲浪》继续山崎侦探的职业之路去解决各种各样平淡的委托,《机器人刑警》《长颈鹿》《lost in the floor》《谎言博士》似乎是对近现代科幻的尝试,穿插在黑色幽默和八十年代人本位思考下的畅想,当然更多的是生活碎片里的平淡清远,无可奈何或是黑色幽默。咖啡代表生活而标题选取的对音乐的致敬则代表了丰田彻也的自我,恰如村上春树那样的自我,没有意义就没有摇摆。


丰田彻也善于留白,不会营造多个视角来全面的给观众讲述故事,此刻的角色即为当下的我们,读者同样被置于故事内,这是我所推崇的。在设定的大背景上,丰田彻也总是冥冥之中围绕着日本人伤痛的失去的十年展开,自杀潮,宽松世代,工作于家庭结构的崩溃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感弥漫其中,即便在故事里谁都没有显露出这种意思,在日本漫画选材里这个背景相对较少也让我感兴趣。顺便一提丰田彻也创造的人物都很美型,不管是大叔还是少女,颇为赏心悦目(笑)。


而且不得不说漫编室引进漫画作者里的“村上含量”不低,除了丰田彻也,漫画《梦晕》的作者藤本理也曾给村上春树的杂谈集《村上さんのところ(村上的地盘)》绘制过封面和插画。



说回来,丰田彻也《暗流》的标题和封面同样也致敬了Bill Evans &Jim Hall经典爵士乐专辑《Undercurrent》(这张唱片村上君同样有收藏),也算是丰田彻也对爵士乐的又一次告解,而谁又会不好奇一位咖啡爵士乐爱好者兼村上春树粉丝的漫画作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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