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女性主义图书一年重印10次,人们为什么需要这类书?

2022-09-27 星期二
文/程雪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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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务君按:《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出版一年,已重印10次;《应得的权利》上市2个月,已3刷。作为一个成立之初,就将“女性图书”定为重要出版方向之一的品牌,明室还做了哪些女性题材的图书呢?


《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可能是大部分国内读者真正开始了解“女性主义”的起点。作为独立出版品牌“明室Lucida”成立后出版的第一本女性图书,甫一上市,该书就引发热议,并登上当当“社会科学畅销榜”,长期位列前3。


如今,时隔一年,《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已重印10次,还入选豆瓣图书Top250。



以此为开端,明室之后又推出《成为母亲的选择》与《应得的权利》,前者展现出23位后悔成为母亲的女性案例,后者通过一系列社会真实案例探讨厌女文化的社会性根源。截至目前,两本书皆实现重印。


随着相关社会事件的不断爆出、女性群体自我意识的逐渐觉醒,如今,“女性主义”已成为大众热议的焦点。女人意识到,在抛却“母亲”“妻子”“主妇”“妇人”“处女”等种种标签身份外,其自我究竟是什么样子。而图书为这种需求提供了出口。


明室创始人陈希颖说:“我们能做的,就是从出版女性图书开始,像投下一颗种子,传播到人群中去。”


为何开始关注女性选题?


2019年,#Metoo 运动传播到国内,但对当时的国人而言,“女性主义”仍是陌生概念。


也就是在这一年,陈希颖关注到了《黑箱:日本之耻》这本书。作为日本首位公开长相和姓名、控诉性侵的女性,伊藤诗织依据自身经历,写出了这本纪实作品。而她控诉的对象,是时任TBS电视台华盛顿分局长、首相安倍晋三传记的作者山口敬之。


“那时我并不了解女性主义。”陈希颖说,“我决定做这本书完全是从个人感受出发,源自一种愤怒,感受到了性侵受害者的痛苦。”


真正让她认识、关注到女性主义的,还是同年4月,女性学者上野千鹤子在东京大学入学典礼上的一次演讲。“努力未必有回报,社会总有不公”,上野言语犀利,提及名校东京医科大学的录取黑幕——为降低女性录取比例,校方对所有女考生的成绩按比例扣分。此演讲一出,社会哗然,并引发全日本上下的共鸣,同时,在国内也被大量媒体转载报道。陈希颖因此重新认识了这位东亚女性主义第一人——上野千鹤子。


而放眼当时国内的图书出版市场,面向大众、成体系地阐明何为“女性主义”的图书,几乎为零。“近几年,是有一些讲述女性个体经历的书,比如《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秋园》等”,但多是文学作品。社会学家李银河所写的学术著作《女性主义》,首次出版也是近20年前的事了。


相比国外女性主义研究与出版的不断发展,国内近乎一片空白。


“这也是我做《黑箱:日本之耻》后真切感受到的,女性没有自己的话语。”陈希颖认为,“我们现在非常需要这种书。”即由专业学者撰写、面向大众系统性普及女性主义的书,告诉人们:什么是女性主义?为什么我们需要女性主义?女性主义和自己的日常生活有何联系?造成如今这些社会现象的背后逻辑又是什么?


半年多以后,上野千鹤子在日本出版了《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一书,她第一时间便联系版代,耗时半年多,终于将版权买了下来。而这本书,也成了明室成立后,最早决定要做的一批书之一。



3本书从3种角度解读女性主义


早在2020年,明室成立之初,陈希颖就将“女性图书”定为了一个重要出版方向(明室的品牌故事请戳)。除了《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她还有不少想做的女性图书。可国外的相关作品数不胜数,他们又要如何从中找到符合国内市场、能引起读者共鸣的作品呢?


陈希颖表示,针对这类作品,明室有3个选题标准。


首先,作品内容应具有一定普及性与易读性。随着整个时代不断发展、教育普及的成功,如今的女性主义已不再仅局限于上层精英阶级,社会中的每一位女性都有迫切的相关认知需求。因此,比起作品的学术性,明室更看重其普及性与传播性,“毕竟对国内大众而言,女性主义的概念仍有些陌生,所以我们要做面向大众普及女性主义的书。”


其次,作品探讨的问题应与日常生活紧密相关。近两年,在网上分享个人经历、表达女性主义观点的人有很多,陈希颖发现,其中大多内容都是从个人感受出发,讲述其日常生活中的种种经历。由此,她意识到一本女性图书,应直面、展现女性在生活中面临的各类问题,引发读者共鸣,并寻找问题根源,认识、解决这些问题。


最后,为避免同质化出版,应选择市场上相对空白的作品类型。


基于这3个标准,明室又接连出版了《成为母亲的选择》与《应得的权利》,两本书分别从不同角度展现了女性的生存现状。


2022年1月出版的《成为母亲的选择》,原版书名为Regretting Motherhood,直译过来就是“后悔当妈妈”。这本书能顺利出版,颇为不易,在图书封面上,其英文书名几乎占据了1/3的位置,十分醒目。


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选题,还是源于2020年《三联生活周刊》中的一篇报道,“是关于女性成为母亲的,其中就提到了Regretting Motherhood这本书。”陈希颖回忆道。


长期以来,社会普遍为母职赋予了一种“神性”——母亲应是伟大、无私、坚强、博爱的......而忽略了成为母亲的女性本身的“人性”。该书便针对此类社会现象,采访了23位后悔成为母亲的女性。


“作者是位来自以色列的社会学家。很多国家都引进出版了这本书,可见‘神化’母亲是全球性现象。”编辑赵磊与陈希颖瞬间意识到了该选题的价值性,他们希望通过呈现书中23位母亲的生活经历,传达给读者:即使后悔成为母亲,也不等同于不爱自己的孩子;“女人即母亲”是一种谬误;以及女性要从被“神化”的母亲角色中解脱出来。



“社会对母亲的要求是严苛的,可能这也是现在女性不愿生育的原因之一。希望我们能起到一点抛砖引玉的作用,并让大家重视这个问题,以改善女性生育环境。”



《应得的权利》,则是编辑孙皖豫在加入明室后全程参与的第一本书。澳大利亚学者凯特·曼恩的《应得的权利》,通过剖析近年来热议的社会事件,从法律、医疗系统、性暴力、家务劳动、公共事务等方面,解读女性生存现状,指出这些现象背后的厌女逻辑,全书具有较强普及性。

但令明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2022年6月,图书上市没几天,网上便爆出“唐山打人事件”,《爱情神话》导演邵艺辉为此在微博发声,并提及《应得的权利》,用书中观点解释事件中的“结构性暴力”。在此影响下,该书很快加印,如今已经3刷。


希望更多男性能成为女性图书读者


明室的3本女性图书均市场反响良好,其中虽有社会热点的推动,但溯其根源,还是正在扩大的市场需求与满足读者认知需求的优质内容。


例如《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是以对谈形式,轻松展现日常生活中女性遭遇的各类问题,戳中读者痛点,易引发共鸣。书中还有大量金句,像“女性主义绝不是弱者试图变为强者的思想,而是追求弱者也能得到尊重的思想。”等。


“3本书都在反思目前人们的生存环境,所以契合当下讨论的热点,书与社会现实之间是密不可分的。”陈希颖说。


而对于当下很多人将女性主义视作性别对立的看法,她表示,“女性主义不是性别对立。有这些观点的人,可能完全不理解女性主义是什么。”


那么,到底什么是女性主义呢?


在上野千鹤子看来,女性主义,就是追求弱者也能得到尊重的思想,其中的“弱者”是指社会中处于弱势地位的结构性弱者,既包括女性,也包括残障人士、老人等。


在中国的《黑箱:日本之耻》读者见面会上,作者伊藤诗织说,“对我而言,女性主义是做自己,身为女性为自己争取合理权益,是件非常自然的事情。”


而对陈希颖而言,女性主义,则是尊重自己作为女性的一切感受与想法,“它针对的不是男性,而是一个不公平的社会结构。”


她之所以会坚持做女性图书,一方面是希望书中的话语能成为女性思想解放、救赎自我的武器;另一方面,作为女性发声的渠道,她希望男性也能看一看女性图书,以了解当下女性的想法及生存处境。毕竟,社会并非由单一性别组成,婚恋、育儿、工作等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几乎都是男女共同完成。


“如果能促进大家相互理解,再好不过。”陈希颖说,“就目前而言,如果男性能尊重与理解女性的想法,我觉得就足够了。”


目前,女性图书虽然仍只属于小门类,但其受众市场是在渐渐扩大的。之后,明室还将继续出版相关图书。


如上野千鹤子的《为了活下去的思想》,是其继《父权制与资本主义》之后以全新角度论述女性主义的作品。再如《在东大和上野千鹤子学吵架》,作者遥洋子为日本综艺节目主持人,同时也是上野千鹤子的学生,她以女性视角观察整个日本娱乐圈生态与日本第一学府东京大学的日常,是一本充满笑与泪的趣味性女性主义作品。


此外,还有从医学角度剖析女性医疗现状的《性别攸关》(暂译名,Sex Matters),以及剖析语言中的厌女现象的《语言恶女:语言学中的女性主义》(暂译名)。


陈希颖说,为了能消除当下社会的一些固有误解与偏见,让更多人了解到什么是真正的女性主义,明室还将不断发掘不同类型、丰富有趣的女性书籍。正如她一开始提到的,将理解的种子投下去,再努力传播到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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