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演出:张家界遭遇疫情风暴,魅力湘西剧场回应质疑

2021-07-31 星期六

 2011年2月4日,张家界“魅力湘西”演出现场。 (视觉中国/图)


全文共3402字,阅读大约需要7分钟
  • “这几天,我们工作人员一直在加班加点。”魅力湘西剧场正在紧急统计近七万名游客的信息。


  • 有网友质疑剧场座位安排过于密集。剧场工作人员回应,座位安排是根据国家对于室内剧场相关规定。“当时要求我们限流30%的时候,的确就是隔着座位坐,然后慢慢的,要求从30%到50%到75%。”


  • 剧场工作人员提到,除了佩戴口罩,进场前还需要测量体温,出示健康码。“因为疫情防控工作做得还算出色,我们还被评为湖南省疫情防控复产的先进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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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南方周末记者 高伊琛

南方周末实习生 张校毓 高慧萍

责任编辑 | 何海宁


根据各地疾控通报,一条新冠疫情传播链已通过飞行、旅游等活动在全国扩散。

拉响警报的是大连市疾控中心。该中心发现,7月26日和27日大连共4例无症状感染者的时空轨迹交集,指向了湖南省张家界市的魅力湘西剧场,目标锁定在参加7月22日晚第一场(18:00-19:00)魅力湘西剧场的约两千名观众。

7月28日,张家界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通告称,该场所有观众均属“高风险人群”,向全国紧急寻人。

“现在观众的名单已经出来了,我们已经拿到了。”剧场所在的武陵源区疾控中心工作人员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目前正在集中调查无症状感染者的前后三排,确认密切接触者情况。

“这几天,我们工作人员一直在加班加点,配合疫情防控流调工作。”剧场工作人员韩啸(化名)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需要的不仅是22号这一场观众信息,还包括与之接近的一个星期以来的每场信息。

该剧场正在紧急统计近七万名游客的信息,包括姓名、联系电话、身份证号与场次座位,提交疫情防控部门。

不过,时间与空间意义上的扩散都在进行。各地的紧急寻人公告正在实时更新,截至7月29日下午,已有5省6地18例病例关联张家界,分别是江苏淮安、辽宁大连、湖南常德、湖南宁乡、四川成都、北京等地,其中至少7人到过魅力湘西剧场。当晚,张家界市同样确诊1例本土新冠肺炎病例。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考验,庄河市(大连下辖市)疾控中心副主任王丽娜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速度要快,一定要抢在病毒前面,否则疫情会迅速扩散。


1

“防控复工先进单位”


疫情停业半年后,张家界旅游业已然恢复生气,剧场日均游客量达万名。

韩啸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剧场要求全程佩戴口罩,“如果没有佩戴口罩的话,他们是进不去的”。

一名21日魅力湘西剧场的观众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剧场确实要求观众入场时戴好口罩。

表演每日安排三至四场,每场演出时间约九十分钟,由室内场、室外场两部分组合而成,其中室外场时间较短,大约持续二十分钟,是篝火晚会的形式,观众行动自由,无固定座位。

韩啸指出,剧场为实名制购票,门票主要是通过小程序购买,需填写姓名与联系方式,旅游团队购票也需提供客人信息。

7月28日,剧场所属的魅力文旅发展有限公司发布通告,提醒观众立即向当地社区(村)或疾控机构报告。“为了双保险。”韩啸解释,尽管公司能联系到所有观众,但人数太多,无法确认是否遗漏。“希望这些人能看到我们发出的通告,能够及时去采取行动。”

韩啸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受疫情影响,2020年剧场有将近半年没有营业,全年总共接待游客约八十万。2021年春节以来形势回暖,观众数量已在上涨。

据此前报道,截至2021年7月,魅力湘西剧场已累计接待观演人数90万人,与2019年同比增长55%,与2020年全年观演人数持平,创20年来接待规模历史新高。

遭受这一打击,韩啸显得很沮丧。剧场虽是疫情的交叉聚焦地点,但并非感染源。他感到有些委屈:“像我昨天就看到一条稿子,标题叫‘一场演出,4名游客中招’,给人感觉是这4个客人因为看了我们的演出,所以感染了新冠肺炎。”

事实上,这4人是因有人途经南京禄口机场导致感染,并在魅力湘西剧场发生二次传播。“我们是最大的受害者。”韩啸说,在疫情最严重的那段日子,张家界本土也是没有病例的。

他提到,魅力湘西是以室内为主的剧场,疫情防控“特别严格”,除了佩戴口罩,进场前还需要测量体温,出示健康码。“因为疫情防控工作做得还算出色,我们还被评为湖南省疫情防控复产的先进单位。”

有网友在社交平台质疑剧场座位安排过于密集。韩啸则回应称,座位安排是根据国家对于室内剧场相关规定。“当时要求我们限流30%的时候,的确就是隔着座位坐,然后慢慢的,要求从30%到50%到75%,有这么一个过程。我们都是紧紧跟着相关的政策。”

对于入场人数的比例,上述21日的观众称人不少,但没有“人山人海”的感觉。

为配合防疫工作,景区各演出场所未来一周暂停营业。剧场全体工作人员已于26日进行核酸检测,首次结果均为阴性。截至稿件发布,武陵源区仍在进行全区排查。

2

“就是一个早字”


大连市疾控中心在短时间内将这一传播链串了起来,为张家界本地流调指明了方向。

“我们大连把行程调查完了,发现(交叉)地点在张家界,所以第一时间报出来了。”在王丽娜看来,这场战役中,“速度”尤为重要。无论何时接到电话,第一时间给出反应。多项工作同步进行:检测出阳性结果后,迅速上报疾控与卫监部门,继续送样复核;等待最终结果的过程中,展开流调。

“其实就是一个早字。”她说,“只要接到电话,我们的流调队伍一定是第一时间到现场的,把所有的点全给堵住了,不允许任何人再去接触。”

她告诉流调队伍成员,接到电话后,只做一件事情——穿衣服,不要洗脸,不要吃饭,立马到单位。与此同时,她自己会打电话安排车辆和防护工具,交通、公安、商务和市场监管等相关部门也会马上到场,配合流调工作。

她向南方周末记者强调“时间点卡得早”的重要性,“在这个时间点,一定得抓住了。因为病例增长速度不是以倍数的速度在增长,而是以指数性地在增长”。

在流行病学防控里,切断传染源是第一要务。“首先得把密接排出来,其实你把一密二密给搂起来了,基本上就切断传染源了。”

但是,整体工作量庞大,王丽娜指出,一定要利用好全国疾控的力量。“我们疾控这条线特别顺。”经过公安大数据筛查,人员名单区隔划分,以省为单位下传,分跨各省,再抵达各市,把信息横传出去,“将工作分散到每个地方,同时做流调就很快了。”

这一次,她所在的庄河市也受到波及,出现了二密与环境暴露。

她的团队迅速打电话确认人员位置,人未在本市的,与所在地疾控中心对接,“横传走好几个。”

王丽娜感叹,“这回疫情的传播速度特别快,密接特别多,环境的直接暴露者特别多。”

2021年7月28日,南京建邺区一处小区周边拉起警戒线,设立了围挡。(视觉中国/图)

3

病例增加,全国排查


剧场游客带来的辐射效应波及全国。但剧场仅为轨迹交集点,而非疫情发源地,传播链的源头尚未可知。

德国华裔病毒学家、埃森大学教授陆蒙吉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传播链源头需要通过进一步流调才能查明,但也可能没有明确的最终源头。“不过南京机场大批相关人员感染,总体早期扩散的场所可以确定在那里。”

陆蒙吉指出,扩散的程度导致过路旅客感染,说明已经有相当规模,后继可能在其他城市会发现病例。

目前,因疫情防控需要,南京禄口机场已关闭,所有国内国际航班暂停。南方周末记者以游客身份咨询,机场工作人员表示:“机场目前处于关闭状态,至于什么时候开放还要等进一步通知,近一周机场在进行大面积消毒工作。”

汉莎航空、韩亚航空、意大利勒奥斯航空也相继发布通知,取消近期前往南京的航班。

后续影响已然出现。7月28日晚开始,张家界市扩大核酸检测范围,市民连夜排长队做核酸检测。由此关联的全国各地也迅速采取了相应措施。

山东省莱州市接到上级指挥部的紧急通知,在流行病学调查后,排查出3名当晚在魅力湘西剧场的观众,并公布行程,发布通知紧急寻人。

四川省卫健委通报对确诊病例相似轨迹的密切接触者进行排查。最新消息是,曾去过张家界的成都市一家三口确诊,但没有去魅力湘西剧场。

重庆市迅速开展排查。7月28日晚消息,排查出与成都确诊病例密切接触者两名,并公布了行程。

关联线另一端的湖南省常德市,感染者所在的武陵区于7月27日晚连夜开展调查,共排查出密切接触者和重点人群447人,并根据感染者的活动轨迹划定重点区域,落实管控措施。

家住湖南省常德市的文女士,也受到波及。她在7月29日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仅一街之隔,家对面小区的业主便是常德市无症状感染者,该位感染者所住的小区7月28日早上5点多便已经封闭,该小区所有人员均已核酸排查。连她在内,周围许多朋友都在29日早上排队自费去做了核酸检查,“因为大家在同一条街上,一起跳舞的有几个是被封小区的人”。

截至7月29日下午,据初步统计,已有5省6地18例病例关联张家界,分别是江苏淮安、辽宁大连、湖南常德、湖南宁乡、四川成都、北京等地。

四川省一名流行病学专家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一传播链初始时,张家界人口流动性太大,密接人群可能受到传染,但是这种传染接触后的人员达到一个峰值之后会下降。“控制很重要,除非变异株的强度真的很强。”

陆蒙吉则提醒,和以往一样,这次疫情可以通过大规模检测和社区管制来控制,但更深层的问题是如何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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